然而,实际上,这还是十分薄弱的。就好比,社会运行中有许多规则,尊男卑女是一级规则,孝顺母亲只能算是次一级的二级规则。社会固然要遵守二级规则,但若和一级规则发生矛盾,当然是优先级最高最基础的一级规则生效。
武媚娘想要称帝,不仅要手握实权,更要让自己称帝的理论和大义无懈可击。唯有这样,才能长治久安,才能师出有名镇压叛乱。
圣母赋予武媚娘母亲的身份和“孝”的武器,神皇则是模糊的词汇,作为从太后从皇帝的过渡。
神皇,和前面的圣母结合,可以理解为神皇后,也可以单独认为皇帝。
不得不说,“圣母神皇”这个尊号十分巧妙,而且匠心独运。不愧是浸淫政治三十多年的武媚娘想出的绝妙主意!谙熟规则,并利用规则为自己服务。
武婧儿再一次对武媚娘折服。
两人又一次站在观月亭上望远,远方隐隐可见明堂建起的轮廓,高大巍峨,不似在人间。
“恭贺神皇陛下。”武婧儿笑着说道。
武媚娘眉眼弯起,伸展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方天地似的。
“我仿佛听到这天地对我低语。祂在说,要将这片天地交给我。”武媚娘的眼睛微阖说道。
武婧儿闻言愣了一下,这句话让她仿佛觉得武媚娘仿佛陷入谵(音瞻)妄的状态,心一下子揪起了。
武媚娘没有听到武婧儿的回话,睁开眼睛,就看见武婧儿一脸纠结和担忧,突然笑起来道:“我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武婧儿闻言才将心放下,道:“人一生下来,头顶青天,脚踏实地,就要实实在在做一些事情。否则,终日陷入妄想,一事无成,只能步入王莽后尘罢了。”
“当日王莽放着问题不解决,反而专注于祥瑞符命,地名一日三变,钱制一变再变。他不但没有任何解决问题,反而让朝廷制度混乱、经济紊乱、无端加剧与民族的矛盾。”
“在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时,他非但没有组织军队奋起抵抗,反而带着文武百官向上天哭诉。最终,身死族灭。”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若上天有知,王莽这等用心侍奉的人为何没有落个好下场?可见上天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武媚娘看着武婧儿,她是第一次见武婧儿这么言辞慷慨,隐隐还带着一股忧虑。
“那当如何?”武媚娘忍不住问道。
武婧儿和武媚娘对视,笑起来道:“有人已经交出了几乎满分的答卷。”
武媚娘的眼睛微微睁大。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武媚娘大笑起来,武婧儿也跟着笑起来。
是的,太宗皇帝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并且向天地黎庶交出了几乎满分的答卷。
太宗皇帝政变上位,杀兄杀弟逼父,完全将兄弟友悌,对父孝顺置之不理。但到了今日,谁提起太宗,没有不怀念的。
“我当以太宗皇帝为鉴。”武媚娘郑重地说道。
她进宫的晚。进宫时,能婉言熄灭太宗怒火的长孙皇后已逝,朝中又有魏王李泰和太子的争储斗争,太宗皇帝比初即位的那几年更暴躁更易怒。
这与她小时听到太宗皇帝英明神武虚怀纳谏的形象,相去很远。她了解的太宗固然雄才伟略,然而对当时尚且年轻的她而言,却有很多缺点。
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关于太宗的记忆变得柔和,仿佛带了一层滤镜。而且,太宗的形象在时间流逝中掺杂了武媚娘的演绎。
武媚娘说她向太宗学习。
与其说是像太宗学习,不如说是向她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明君靠齐。
正当武媚娘春风得意,想要在这江山之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时,博州传来消息,琅琊王李冲谋反。
“终于来了。”得到消息的武媚娘冷笑起来:“召宰臣进殿商议事情。你们都留在这里,以备咨询。”
宰臣们也是刚得知琅琊王谋反的消息。同样谋反的场景再现,但此时却没有人像裴炎那样有胆子敢提议返政。
发生叛乱,自然要去平乱。宰臣中讨论的是谁要去平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