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院门打开,舜音从里面走了出来。
官员们看过去,纷纷见礼,往她身后看,却没见到军司。
舜音已理妆整衣过,挽着披帛,站在门前,稍稍抬高双手,露出手里托着的诏书,抬高声说:“圣人册封诏令已到,着佐史昭示。”
张君奉自一侧走来,双手恭敬接过,面向诸官展开,扬声宣读了一遍。
官员们听见册封穆长洲为新任总管,便已当场垂首行礼。
站在最前的一名官员问:“总管既已被册封,当于府中受各州都督与众位官员参拜,停留此处实在不便,我等何时可拜见总管?”
舜音便知会问起这个,镇定道:“眼下首要是防范外敌,各州都督不必专程赶来凉州参拜,先在本州固守关防要紧。凉州也该严守城防,诸位要做的事有许多,其他不必过急。”
张君奉跟着道:“圣人诏令不可耽误,官署即刻传示十四州全境,以安各州民心。”
官员们只好称是,却又接连往院门内看去。
舜音微微蹙眉,想了想措辞,刚准备再开口,忽见张君奉往院门内看了过去,跟着看过去,一怔。
穆长洲竟已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胡孛儿一手扶着他,但一出院门就松开手退去一边了。
他身上外袍收束,散着黑发,脸瘦削苍白,形容落拓,眼神定定。
舜音迅速回神,当做若无其事,走近两步,一手有意无意伸去他身后,扶在他腰侧。
穆长洲似觉出是她,脸朝她这里偏了偏,又面朝前方,开口说:“就按夫人所言去办,先前我因退敌受了些伤,近日一直在此休养,诸位现在都看到了,已无大碍,可以放心了。”
他刻意抬高了声音,虽仍难掩其中一丝嘶哑,但人看起来确实像是没什么妨碍了。
官员们见到他模样先是愣住,继而恍然,随即齐齐躬身拜见,振声高呼:“谨遵总管命令。”拜完又朝向舜音再拜,“拜见总管夫人。”
“都回吧。”穆长洲摆手。
众人又拜,总算退去。
人都退走了,才显露出了后方站着的身影。
舜音撑着穆长洲,余光瞥见,转头看过去,有些诧异:“令狐都督?”
胡孛儿一见他就有气,但听说先前他也拱卫了凉州,翻了个白眼,忍住了,不冷不热道:“你来做什么?”
令狐拓身着灰甲,一直站得很偏,此时才走近,盯着穆长洲,仿佛第一次见他这样,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我来交付兵权,却刚好见到你就任总管,偏在此处。”
舜音听见他最后一句,看一圈周围,却没看出什么。
忽觉穆长洲身轻微晃了一下,她下意识贴近,手臂几乎圈在了他腰后,才又将他撑住了。
穆长洲一手按在腰侧她手上,站稳了,一动不动说:“此处就任才更合适。”
令狐拓看他的眼神渐渐有些复杂,刚才听他自己说,才想起当日退敌时他被西突厥大部追击的场景,也许当时就受了伤,但似乎没他刚才说的那么简单,这副模样,绝不会是小伤,忽而看到他眼睛,不禁多看了两眼。
穆长洲没听见他回音,也不在意,继续说:“既已交回兵权,领甘州兵马返回甘州,坚守城防,有再用你时自会调你,你可以走了。”
胡孛儿立马附和:“快走吧!”
穆长洲说:“你们也都走。”
胡孛儿一愣,忽看一眼他身边紧挨着扶他的人,似是懂了,朝张君奉递个眼色,默默退开。
舜音被他按着的手忽被抓住握了一下,如同暗示,看一眼令狐拓,没说什么,撑扶着他转身,往回走。
令狐拓看着他们进了院中,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去,忽而想起过去。
当初凉州生变,他独自被派出去搬救兵,回来时杀敌的族人已全部战亡,后来得知郡公府也没了,独活了穆长洲一人,却发现他弃文从武,活成了那等不择手段的模样。
但现在,才发现自己不仅错过了当初凉州的全部情形,也像是根本就未曾认识过他……
人都退走了,穆长洲被扶回榻上,躺靠回去。
几乎同时,军医便领着个随从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