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简单动作让她腕间的九骷镯发出碎响,引着焕游笙的噬毒蛊发出尖啸共振。
“七步。”焕游笙苍白的唇吐出两个字,目光落在慕容遥靴底,那里沾着后山的血苔,“你见过她们练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慕容遥挥散心中迤逦,立刻冷静下来:“剑阵第三式衔接不畅,若以回风舞柳步法会无滞涩之感。”
“停!”千琉璃掷出金跳脱砸向铜铃,“本宫带你们来是解闷的,不是论剑的!”
风里忽地飘来煨着洱海银鱼的药香,十二名戴五毒面具的侍女鱼贯而入。
为首的阿史那捧着的盘中,孔雀胆与朱砂正凝成莲花。
“时辰到了。”千琉璃抚过焕游笙发间将谢的地涌金莲,“阿笙吃药。”说着,她如往常亲自执勺喂药,“等阿笙解了毒,咱们比画比画可好?”
焕游笙抿了一口药:“这一行耽搁了太久,去药王谷解毒之后,怕是会直接折返长安。以后若有机会,一定前来履诺。”
千琉璃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转瞬即逝,她轻笑道:“机会总会有的,阿笙不必挂在心上。”
……
晨雾自点苍山垂落时,慕容遥抱着焕游笙踏过百花宫的石阶。
这段路湿滑狭窄又颠簸,他们也不上马车,只在小径上漫步。
焕游笙素白裙裾扫过石缝间新开的龙爪花,发间雪山紫菀的冷香混着蛇木毒的苦气,在晨风里缠上他苍青圆领袍的卷草纹。
怀中的重量轻似初雪,慕容遥托在她膝弯下的掌心隔了三重冰蚕纱,仍能觉出千琉璃所种噬毒蛊的脉动,那蛊虫正在他腕间青脉下游走,如冰面下潜行的火苗。
“千琉璃的蛊虽能续命,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程自言一手牵马,车辙滚滚而过,手上小巧的机关鸟正梳理翅上雕翎,倒是活灵活现,“也不知孙神医对蛊术是何种态度。”
慕容遥踩过苍山石,怀中人因颠簸微仰脖颈。
她松散的发髻擦过他下颌,一缕青丝勾住剑穗上的青玉竹节簪:“第七块阶石……”气息拂过他喉结,“有青苔。”
慕容遥随着她方才瞥去的目光,精准看向石缝里新发的蕨草。
程自言大笑:“焕姑娘这般伤重还要替你盯着石阶,倒不如某来。”
程自言原本是慕容遥请来替焕游笙压制毒性的,后来焕游笙被掳走,他二话不说同慕容遥寻来了南诏,又过五关斩六将。
如今确实没他什么事了,但秉着好人做到底的想法,他还是决定一路护送慕容遥和焕游笙到了孙神医处再说。
毕竟,传言孙神医也是个脾性古怪的,自己若在,说不得还能帮上些忙。
程自言此举全然是好意,慕容遥本就是接了皇后的旨意,一路上对焕游笙也实在真诚,按说焕游笙大可放心了。
她垂头,可是,她真的很难将自己托付给任何人。
车厢内铺着新添的冰裂纹簟席,待地势相对平坦,路也宽了起来,慕容遥将焕游笙安置在叠了六层的软绸榻间。
指尖撤离时勾住一缕长发,在日光里扯出段秘银丝般的细亮。
焕游笙垂眸检视案上药匣,手指无力地抬起,抚过骨瓷瓶身的东巴文,浑然不觉身后人耳尖已红透苍山雪。
程自言瞥见慕容遥的神色,心中暗笑,却也不点破。
就这样断断续续走了些时日,有客店时就停下休整饮食,若无客店,往往露宿。
马车沿五尺道徐行,南诏特有的孔雀蓝苍穹渐染蜀地青灰。
慕容遥和程自言被金蚕蛊丝缝合的伤口处的淡金纹路也逐渐黯淡,直至消失不见,皮肤光洁如新。
程自言挥鞭卷开垂榕气根,觉得此刻离开南诏和当日寻来时简直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来时波云诡谲,去时云淡风轻,不禁心中暗骂,千琉璃那时果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