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落成,皇帝站她身后亲手为她卸钗环、脱外裳。
“长兴宫是好地方,是新建的宫室,离大正殿又近,可惜还是没有从前我们同榻起居那样方便。”赵彧本就生得面白脸嫩,言语间又不自觉放柔,谁见了都要说他是深情款款。
令柔含笑道:“是好地方,臣妾也喜爱非常。搬到这里来,虽不似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但常来常往也不算是麻烦。”
赵彧屏退宫人,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上半身贴靠着他胸膛,双腿支在他膝上。令柔下意识想挣脱下来,又生生忍住,强令自己不要反应过激,甚至主动使力让皇帝抱得更稳。
“你怕朕么?”他换手拖住她肩膀,另一只腾出来轻抚她后脑。
虽已与他朝夕相处两年之久,可令柔还是没习惯他的气息和触碰,闻言强笑道:“不怕,臣妾怎会怕您,妾深知荣耀和命运皆系于您一念之间,极敬重您。”
“哦?”皇帝挑眉疑问,又抬起胳膊将她提到唇边与她呼吸相缠,缠到令柔被他呼出的气息吹痒了脖颈才说:“朕不想要你敬重,该如何才能与你回到从前呢?”
令柔想想从前,不知他在怀念什么,是怀念起她同他吵架的日子了吗?
“从前臣妾年幼不知事,对您多有冒犯,幸而您大量不计较,今后是万万不敢了。”她将眉眼一并低垂下去,不同他对视。
“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遗憾,遗憾我们没法子像平常夫妻那样亲密无间。”赵彧又凑到她耳边耐心解释,看到她因着他靠近又起了一层细小疙瘩。
令柔缩着脖子忍着他,她宁可受他磋磨也不愿同他贴靠在一起说话,同他敦伦时至少还能走神,与他对答却要一直全神贯注着看他,这实在太难为人。
她沉吟片刻,恭敬答:“臣妾不敢与您称夫妻,您是天子,与妾有君臣之别,太过亲近反是糟了祸殃。”
赵彧深吸一口气,受够了她这副贤女贞妇模样,直接抱着她起身,向殿外走。
“陛下!这是要上哪去?”令柔惊慌不已,连忙摇他手臂祈求,外头可还站着一大堆人守着呢,她就这么只穿中衣被抱着出去?赵彧没理她,脚步不停。
终于临到了要出门的那处,赵彧才堪堪停下脚步。此时令柔已放弃挣扎,使劲儿往他怀里埋得更深,试图让旁人都看不见她,直到那人停住却没感受到外头风动,知道他没出门才松一口气,从他怀里探出。
“陛下……”令柔气得牙痒,却不好发火,只好吐出这两个字,等着皇帝自觉感受到她未尽之语。
赵彧一看她自以为安全无恙的样子就想笑,手上使了些力气将她抛起来。她没防备,直接惊叫一声。
外头守着的一群面面相觑,自觉退到更远处。
“陛下,陛下,求您停下。”赵彧又接连抛了她几回,将她折腾得要哭出来,使劲求他停下。
他却没停,手上还在使力,甚至将她抛向更高又稳稳接住。
“赵彧,你究竟要干什么!”
听到这话,他终于停了,笑着同令柔说:“这就对了,今后在朕面前都要这么活泼,不过也不能失了礼数。这次你又犯了忌讳,罚你去大正殿陪朕五日。”
令柔拳头捏得更紧,面上却恭敬称是。
皇帝亲手给她斟一杯茶,又送到她嘴边把着喝,看她气喘吁吁又惊又气的样子,亲昵道:“你放肆任意的时候,朕想让你规矩些;可你真温顺守礼了,朕又想让你同从前一样快乐自在,你说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贱。
令柔特意将茶杯多放在嘴边多待了一会儿,她现在太需要这东西,要是没点掩饰她的怒气就要全撒出来泼这贱人脸上了。
她没回答,赵彧也不生气,独自沉溺在自己世界里:“朕有时觉着自己像个玉匠,极喜爱一块儿璞玉,想将它雕琢出模样,再配上各式奇珍成就美玉,又不想让它失去原本的形态和特点。”
令柔不知自己怎么就这样倒霉,成了他手里那块儿玉,可面上却笑答道:“珍玉若有魂灵,定会感激您恩德而自发奋进;可惜臣妾是顽石,受不得雅音教诲,辜负您期望了。”
“谁都能这样想,就你不能。”赵彧拉过她一只手,两只合起来拢住,“不然岂不是说朕有眼无珠,将石头当美玉用?且你也话中好似是有暗讽朕的意思,是说朕强人所难,迫你变形变质吗?”
令柔曾用言语暗讽过他多次,可这次是真没有那意思。她自觉同他交谈时言辞恭谨且态度尊敬,却不想这也能被他挑出错来,于是急忙跪下为自己分辩:“臣妾不敢,只是随口说出的谦辞,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意思。”
赵彧含笑点头,将她扶起来示意她不要慌张。他随口构陷了两句,实际上有没有他当然比谁都看得清。又高深莫测盯了她一会儿,令柔被盯得浑身发毛时他才缓缓开口:“既然不是顽石,那就是懂朕是什么意思,以后不许再揣着明白当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