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医院好大,房间好多,人类好多。味道也恐怖。
他们像两个傻子,鬼鬼祟祟探头,在空荡回声的大厅徘徊,不敢问人。
把开着门的诊室都张望了一遍,也没找到武逐月和妹妹。
门诊大厅寻觅无果,白大褂们态度又像防贼,两个不太会社交的小孩只能先躲去太阳下商量。
温泽带了钱,买了两支红豆冰。清淼没吃,还往兜里揣。他急:“你真是乡下的,这东西会化的。”
“啊?”
武逐月拟“宫寒”怀不上孩子,奶奶于是将冰箱搬走,不许她吃生冷食物。
清粤出生后,他们倒是拥有了一台冰箱,现在空空的。清淼自然不知道这东西作何用处。
温泽嫌弃了一声,替她撕开包装纸,“现在吃,解暑。”说着又问清淼要蛋,他饿了。
清淼含了口冰迟疑了一下,慢吞吞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鸡蛋给他。等他吃完一个来讨要第二个时,清淼一口把冰包了,快步往医院走。
温泽震惊,最后一口蛋黄噎住了,怎么有这么小器的人。
俩崽子终于摸到住院楼已是傍晚。
武逐月打开水时撞见这对鬼头鬼脑的家伙:“呀!你们怎么来了?”
妈妈的白头发多了好多。清淼抱住妈妈大腿,累得忘了激动,只淡淡问:“妹妹怎么样了?”
“好点了,”武逐月欣慰,“都知道关心妹妹了,越来越懂事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清淼关心的是这个。她的脑子里,只装得下这个。
武逐月万万没有想到,婆婆明目张胆到如此程度。
这几日,探病的亲戚多少流露出责备或叹息,默认孩子生病是她的原因,是她年纪大,是她药罐子,是她害宝宝一出生就是个病秧子。
她有脾气发不出,只能笑笑,只求小祖宗黄疸快褪下去,结束她这通口水刑。
清淼看了眼她的头发:“妈妈,你的白头发长出来了。”
她吸吸鼻子,“是不是显老,是不是不像妈妈像奶奶?”她苦笑,“妈妈年纪大了,女儿才半岁,我已经满头白发了等妹妹病好了,我就去染黑发。”
清淼摇头,脏手在裤子上蹭蹭,细细为她将掉发挽至耳后,“我觉得妈妈白头发好看。”
武逐月揉揉她脸蛋儿,当她戏言。
她连夜把温松柏叫回家,处理此事。不好与婆婆再破这层纸糊的和气,只能叫她儿子出面。
老太太对三儿子很看重。他最会场面上的事,不似老大大老粗,老二孤僻鬼,老三最有生意相。
武逐月知道老太太只是看她不顺眼,对儿子宝贝呢。也可能就是对儿子宝贝,才会看她不顺眼。这逻辑,没法说清。反正她也不会有儿子,不想理解。
温松柏那几年做的保神丸销路不错,都说药名起得好,避开男人避讳的器官,走神气路线。但饶是如此,在妈面前,他从不颐指气使。
温松柏是个两面派,不好正面得罪妈,便把清淼带在身边,上班放办公室,出差搁酒店,应酬搁大厅,她乖巧听话,不哭不闹,特会看脸色,小小年纪,洗漱完全不要别人帮忙。
她会背口诀,讲讨好叔叔阿姨们的话,把大人喜欢的小孩模样刻在皮骨,却如何也获得不了奶奶的喜欢。
她多不了几口饭,花不了几个钱,但放在温家,就是膈应。
小学一年级,清淼又经历了一次逃脱,差点再被送走。好在,温泽探听到情报,他妈一直在联系人,好像是清淼当年的领养手续有问题,会来人把她送回去。
温泽带清淼逃进他的小提琴课堂,熬到了武逐月下班,险险逃过。
清淼已经清楚,随她越来越大,记性越来越好,对世界的规则越来越清楚,奶奶把她送走的几率就越低。
她甚至在一次聚餐中,天真明媚地报出110、家中地址以及电视台的电话。她说,“我要是走丢了,我就打这个电话。”
大人是很会装蒜的,一点不露虚势,争相夸她机灵,以后肯定学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