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殿卿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深邃的眸子中竟然透着一丝无奈。
他便意识到,父亲已经摆出了一个很低的姿态。
其实上次在美国庄园里,父亲已经在后退一步了,这一次,父亲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自然知道父亲做到他那个位置,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让他摆出这样让步的姿态了。
他的话,甚至有些祈求的意味了。
于是他终于道:“我会和她商量下,看看她的意思,但我并不能保障她会怎么想,毕竟时间也确实很紧张了,这并不在她的计划中。”
陆崇礼颔首,淡淡地道:“好。”
陆殿卿默了片刻,才低声说:“父亲,谢谢你。”
陆崇礼没看自己儿子,神情轻淡:“算了,你不要说这种话,但凡你有出息一些,事情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回到房间后,陆殿卿给林望舒打了电话,说起陆崇礼的邀请来。
林望舒自然意外:“什么意思?”
陆殿卿:“只是把自己当做拜访的客人就好了,就当来随便吃一顿饭,孩子确实很想你,他想让你在离开前再见孩子一面。不过也看你的想法,如果不想来的话,也没什么。”
林望舒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
她觉得已经把孩子送过去了,他们没必要关注自己的事,这也犯不着,彼此相安无事,大家都高兴。
陆殿卿沉默了一会,其实他多少能明白父亲的意思。
他不想给林望舒任何压力,但是那一刻父亲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父亲从来不是一个会用那种无奈中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和自己儿子说话的人。
半晌后他终于低声说:“我父母可能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他们也想和你接触一下,父亲今天很诚恳,他是以长辈的身份邀请你,希望你能来家里,就当拜访一下好了。”
林望舒想起之前云菂的电话,她犹豫了下:“我考虑考虑吧,毕竟这件事太突然了。”
陆殿卿:“好。”
他又道:“其实没什么,你不要在意,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我就说公务机已经准备就绪了,这个时候推迟行程不太合适,或者说美国学校的导师有紧急的工作要安排,不能推迟,他们应该也明白。”
林望舒:“嗯,我先想想。”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挂断电话,陆殿卿过去洗浴间洗漱,却恰好在院子里遇上了云菂,他便问好,云菂笑了笑,道:“刚才看你打电话?单位的手续办好了吧?”
陆殿卿听着,顿时明白了,道:“单位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刚才和孩子妈妈打电话。”
云菂探究地看着他。
陆殿卿犹豫了下,也就道:“我父亲提出邀请她过来吃饭,不过这有些太突然了。”
云菂眸中的笑便收了,她顿时明白了,不过还是温声道:“说得也是,而且看起来时间很匆忙。”
而就在白纸坊,林望舒挂上电话后,到底是心中难安,便出了门,在外面街道上随意地逛着。
旁边街道上还有亚运会留下的大标语,一群大爷大妈正拎着篮子要去争抢商店打折减价的白菜,自行车川流不息,放学的红领巾手牵着手。
她望向远处,那里是车水马龙的立交桥,还有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这个世界在变,这里的人在变,这片土地也在变,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她自己当然也在变。
曾经她在意的那些事,其实已经成为发黄的一页,没有人再提起,她自己也已经放下了。
她可以听出陆殿卿语气中的意思,她当然也明白,陆殿卿的父母已经把姿态摆得很低了,他们在得到孩子后,依然试图能和她以一种彼此能接受的方式相处。
这对于他们的身份和位置来说,确实已经足够忍让了。
她也问自己,愿意去面对和接触,走出这一步吗?
她当然也明白,一旦走出这一步,后面可能意味着什么。
她愿意接受吗?
她最初的逃离,因为什么?
林望舒静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夕阳下的四九城,很久之后,终于拿起来手持电话,拨通了陆殿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