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侯夫人来探望她时,苏环一改往日的叫骂,只温顺抚摸着肚子坐在角落。
说到底侯夫人也是个正常女子,不会以欺凌女子为乐,此时见自己怀着身孕的儿媳妇卸去钗环一人坐在角落倒生了几份怜悯心:“如今怎么样了?”
苏环抬头,脸色疲惫:“回禀侯夫人,我没睡好。”
“可要给你看看郎中开几幅安神药?”
苏环摇摇头:“娘啊,我是做了个梦。昨夜我梦见金龙入室,直扑到我肚子里。吓醒后见外面红云漫天,再也不敢睡了。”
侯夫人一听第一反应是捂住苏环的嘴:“这话可不敢多说!”
第二反应是纳闷:说起来今儿清晨她也看见红色朝霞漫天,莫非儿媳所做之梦是真的?
却不知夏天清晨汴京正值雨季,最容易朝霞漫天,日头还没升上来时漫天日光映照到朝霞上自然云霞漫天,最寻常不过。
可人就是有这样心理:谁不觉得自己家孩子是个奇才呢?
于是侯夫人越想越高兴,觉得苏环怀得肯定是个有出息的孙儿,再看苏环这几天老实了不少,便觉也是这孙儿的缘故,因此大手一挥将苏环的禁足解了。
苏环一看侯夫人默许,再加之也自由走动了,便将这话也喜滋滋在侯府传开了。一来二去都说苏娘子怀着身孕时梦见金龙入怀早上起来红光满天,这一胎一定尊贵异常。
殊不知这话传到了菁夫人那里,她皱起眉头跟自己贴身丫鬟嘀咕:“婆母莫不是盼孙子盼得糊涂了?金龙入腹那可是皇家才有的待遇,再尊贵还能尊贵过天子不成?”
他们这样人家可生不起金龙,真有金龙只怕皇宫里作者龙椅的那位就寝食难安了。
只不过侯夫人或许是盼孙心切或许是有意默许,总之这侯府世子妃怀了个贵孙的话也传了出去,到后面越来越离谱:说侯府有条金龙盘踞在侯府房檐呢,好多人都看见了。
苏环一点都不觉自己所做有错,反而每日里挺着肚子在院里踱步,就等着生产呢。
却说火灾当天,好容易将大火扑灭,莺莺吩咐绿儿从街面上店铺里购买了麻腐鸡皮、油饼、乳炊羊、白肉、脆筋巴子等物犒赏诸多前来救火的军汉们并街坊邻居。
等邻居们酒饱饭足离去,这才查验家里的损毁:原本萧照那书房如今被火燎得乌漆墨黑,火焰窜上了房梁,烧毁了椽木和半个房梁架,废墟里的紫檀书桌、黄花梨木案几不是烧得半空便是蒙上了一层黑乎乎的烟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火在蔓延开来前便被止住了,要不然家里的家具器皿若被损毁不知还有多让人心疼呢。
萧照忙于政事,莺莺便从街面上请了泥瓦匠请他们修缮。
泥瓦匠修缮却要家里包吃包住,莺莺便带着乌婶和绿儿去买菜:
买了一箩筐河虾,两条鲤鱼,又割了十斤猪腿肉和一个猪头,再买了一板排骨,五斤腊肉,两副蹄膀。再去隔壁铺子买了两只鸡,两只鸭。
回家后将斩好块的鸭子下锅翻炒,出了黄滋滋的鸭油后再将泡发好的豆角干和粉条一起下锅,加了些黄酱和黄糖一起炖起。
而后便将吐好沙的河虾裹了面粉下锅油炸,撒了一把花椒粉和细盐。
鲤鱼红烧,蹄膀收拾出来一副斩块与黄豆芸豆同炖,直到炖出奶白奶白的汤汁。
猪头则是重中之重,收拾好之后放进砂锅里,底下垫上葱姜蒜头黄酒,而后小火慢炖,炖到吃饭时才起锅,拿根筷子一戳,猪头肉便颤巍巍从骨头上掉了下来。配上葱姜红油蘸料便是一道菜。
等到开饭时热热切切摆了一桌,红烧鲤鱼、黄焖鸭块、猪头肉、芸豆蹄膀,各个都是厚实的大荤,就连剩下几样菜式都是或掺了炸河虾或是掺了鸡蛋、豆腐的。
要知道街面上寻常人家请工匠吃饭,鸡蛋、豆腐和河虾都能单独算一道荤腥了,像萧家这么厚道的人家也少见。
萧照忙不在家,莺莺便叫长寿作陪,给他们斟茶敬茶:“我家的房子还要多劳烦各位费心。等做成之后再请各位喝酒!”
为何对工匠们这么恭敬?这里面是有大道理的,惹恼了工匠给你房梁下埋个钉子或是在什么死角扔一只死蝙蝠,既不吉利也不好闻啊,天天闻着味道难闻却找不到缘故,这房子还怎么住得安闲?寻工匠算账人家却振振有词:那是蝙蝠自己飞进去的!
汴京街面上的工匠们都甚为厚道,不过尊重工匠的习俗却还是流传下来。
萧家饭菜做得好,里面有肉有蛋,肥油厚实,正适合卖力气的人。等到下半晌还会买来糟鹌鹑、炸河虾这样的零嘴来犒赏工匠。
是以大家都卖力气干活,原本要用半月的活计只用了十天就完工了:损毁的书房残垣被收拾走,重又架了椽木,修复得平整如初。
莺莺这才放下心来,至于里面的家具器皿都搬了出来放在院里,打了两水缸水细细清理擦拭过,能擦掉的黑灰尽数擦掉,擦不掉的则只能送去找木匠修补。
木匠们磨掉上面的油漆和灰渍,打磨一遍再上一遍清漆,才终于完好如初。
等这些家具都搬进去,书房便如火烧前一模一样了,不过莺莺还有些遗憾:“这一来一去花用了百两银子呢。”可这百两银子扳倒了废太子,以后萧照便安全了,莺莺想到这里又高兴起来。
她将家里料理得当,就连于氏和吴氏那样掌家的老手看了都赞叹不已:“谁能想到这房里才被烧过呢。”
家里出了事情之后萧家族人都先后来探望过,于氏和吴氏更是遣了家里的丫鬟婆子过来帮忙,好在很快就休修复完成,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于氏更是提议:“如今萧大人官职也高了,家里总要多些走动的仆从,这样外人也不敢进来,你不如买几房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