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清楚!”胤俄暴怒地抓住他,“你是这样做兄弟的?!”
胤禩一肚子的火气:“我要做什么样的兄弟?我做的再好也没有兄弟!”这辈子又没有成功打压混账四哥,又是胤祥站出来顶罪!此刻面对所有兄弟们的指责,他已经是崩溃的边缘,红着眼珠子问:“你放手不放手?”
回答他的是胤俄的一拳头直奔面门。
胤禵立于门前,静静瞅着十哥和八哥打架的凶狠,好似他们不是兄弟,而是几辈子的仇人。胤禵上前硬接住一人一拳头,其他兄弟趁机拉开他们,胤禵对着十哥淡淡说:“十哥,你要八哥走吧!八哥可能有八哥的原因。”
老八走了。
老大胤禔看着这一切,静默了会,转身随太子离去。
剩下的弟弟们都跟四哥跪着,一动不动。
胤裪静静跪了一会,起身走到四哥身旁,他仍然额头贴地而跪,纹丝不动。他低头凝视着四哥弯成弓状的背,他知道这个结果,甚至知道汗阿玛明明知道十三弟是冤枉的。汗阿玛只是需要一个认罪的人。太子也保证了,十三弟未来一定会被放出来,可他依然心痛难耐。他在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一幕,已经被兄弟之间的争斗之凶残胆寒,更何况是四哥?四哥不知道这是汗阿玛和太子的计划,面对十三弟被关押,是何等伤痛?更何况是为他而牺牲?
半晌后,胤裪强忍着悲痛,跪在他身旁轻声说:“四哥,你不要担心十三弟。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十三弟。我……”等了半晌后,他依旧身如泥塑,一动未动。胤裪深吸口气,愧疚地说:“四哥,十三弟住的地方急需要打点,兄弟们都跟着四哥跪着,四哥!”他背一紧,肩头抖了几抖,慢慢直起身子,看向胤裪,眼神死寂却隐隐烈焰燃烧,灼得人眼刺痛。胤裪看着他胸前的茶沫,抽出手帕轻轻把粘在袍子上的茶叶拭去。
等他拭完后,四爷静静站起,转身,一个一个扶起来跟着他跪着的弟弟们,领着他们一步一步缓缓离去。胤裪没有动,他跪着目送四哥背影远去。身边少了惯常相陪的十三阿哥,他的背影丝丝凄凉。
想着昨日夜里太子还与十三弟举杯对饮,今日就是要逼迫自己跟着陷害十三弟进宗人府!想着十三弟走出去的时候挑眉而笑的表情,想起兄弟们策马疾驰在大草原上,想起兄弟们一起躺在四哥府里的屋顶上畅谈阔论,想起他木兰打老虎的风姿,想起他长身玉立和十三福晋对视的英姿,再想着那个狭小阴暗的宗人府房间,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压着声音哭起来!空落落的阴沉大殿中,胤裪缩肩抱头哭泣,只有回荡在屋中的幽幽哭声相陪。
四爷并没有离开,他去了宁寿宫跪求皇太后。
弟弟们都默默地跟着他。
“你们要做什么?”皇太后已经知道了前朝的动静,老人家唯有哭泣。此刻面对孙子们的请求,实在不忍心拒绝。
四爷不能要皇太后为难,只哭着跪求说:“求皇祖母,给十三弟住的地方,送去褥子被子、火盆、火炉、手炉、脚炉等等保暖的物事。将屋子修缮修缮。皇祖母,胤祥不能受凉。”
皇太后知道敏妃的腿不好,知道敏妃的腿是做宫女的时候受凉了,留下的毛病。含泪道:“好。皇祖母答应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怨你们的汗阿玛。查清楚就好。皇祖母相信胤祥。”
四爷重重点头,流泪道:“皇祖母也莫要伤心。”
皇太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苍老的目光颤颤巍巍地扫过一个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孙子们,一张张压抑沉默的面孔,无声地流泪。
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这都是为了什么?
弘晖领着弟弟妹妹们急匆匆地出宫去了,要去照应老十三的府邸。宣妃和敏妃倒下了,良妃得知和老八有关也倒下了。皇贵妃和德妃、宜妃、惠妃得知流放的事情,也都倒下了。一个后宫,从上到下,几千口子,静悄悄的唇亡齿寒。
皇太后吩咐自己的贴身嬷嬷喜塔腊嬷嬷:“领着人,去宗人府送东西。就说我送的,谁敢拦着你,我老太婆亲自送!”一句话出来,宫女嬷嬷们低头哭泣,喜塔腊嬷嬷哭着答应一声:“嗻!”行礼退下了。皇太后一转脸,流泪看着她的孙子们:“你们既然要去受罚,就好生地被罚。记得,出去了,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儿郎,是八旗子弟,是大清的皇子。不要到了南海丢人!”
“孙儿们谨记。皇祖母,……”四爷最是挂心皇太后的身体情况,哭道:“皇祖母,您保重自己,您等着我们回来,给您过八十大寿。”
一句话,要皇太后抱着他嚎啕大哭。
“胤禛啊!皇祖母这个岁数了,这个岁数了啊。你们闹得什么啊?你们不能好生的吗?”皇太后哭得哀痛,老人家隐约知道这是康熙的意思,可她怎么能去数落康熙那?此时此刻,最伤心的人,是康熙。
其他皇子们不知道皇太后为何而哭,可他们是真的伤心。都忍不住,在皇太后面前放声大哭:“皇祖母!皇祖母!孙儿们一定经常给您写信。皇祖母!”
胤禟更是一边哭一边喊着:“皇祖母,南海贫瘠,我们被流放,您要多给我们寄送东西啊。皇祖母。”指望母妃们是指望不上来,康熙的一张黑脸,哪个母妃还敢给他们寄送东西?
胤俄一想想流放会有的苦楚,抱着皇太后的大腿眼泪鼻涕一起流淌:“皇祖母,孙儿看不到妹妹出嫁了,皇祖母,您代替我多疼疼她。皇祖母,流放苦啊。皇祖母!”
皇太后听着,哭得越发伤心。
“十丫头出嫁的事情都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寄送东西。都乖啊,乖啊。”皇太后那一颗心疼的呀,孩子再大再闹腾,在她面前也还是牙牙学语的皮孩子,这一哭,哭得她心都碎了。
距十三阿哥被关押已经一个时辰,四爷要胤俄陪着皇太后,忙着照看着病倒的皇贵妃和德妃,宣妃和敏妃,惊慌失措的妹妹们。八爷因为良妃病倒从府里回来宫里,依旧举止翩翩,笑如暖玉。同样因为母妃病倒忙碌请太医的胤禟胤禵等人,见到了他,漠然请安,他微笑客气地说:“兄弟之间无需多礼!”几个弟弟带着个恍惚的笑想,一切都变了,连以前看似平静祥和的日子都一去不返。
轻扇着蒲扇,汤汁子已经滚了好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忙扔了扇子,用两条厚毛巾包住砂锅小耳朵,倒汤汁进锅台上的青花小碗里,脑中浮现胤祥微眯双眼装睡躲避吃药的表情,不知道他若在宗人府被冻病了,谁还会哄着他吃药。
“笃笃”几声敲门声,四爷静静看向小厨房的门,却没有任何心思理会。过了半晌,又是几声“笃笃”声后,门被推开,胤禵看着正找托盘放药碗的四哥,微蹙了下眉头说:“四哥,药汁好了吗?”
四爷收回目光,在一边小太监端来的水盆里净了手,擦干,端着托盘走出来小厨房。他跟着在身边走着:“四哥你怨我,你怨我再不和我说话了?”四爷望着永和宫里头静悄悄的,好似花儿草儿都病了的无精打采,不禁苦笑起来:“四哥不想说话。”
胤禵跟着四哥进来德妃的屋子,不错眼珠子地看着四哥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着德妃用了一碗药,看着面容憔悴的德妃拉着四哥的手要说什么,却是未语泪先流,凄苦的目光望着四哥,颤抖着嘴唇只是流泪不止,一直到药力上来,精神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四爷给德妃掖好被子,和胤禵一起出来屋子,胤禵轻声道:“四哥,我知道你和十三哥好,可我才是你亲弟弟!你岂能只顾着十三哥不顾我?你要去南海,有没有考虑过我?”四爷淡淡问:“你需要四哥考虑你什么?你六哥怎么样了?”
胤禵轻叹口气:“六哥用了药,睡着了。只是太医说,这次精神耗费过大,受了大刺激,和十一哥一样,都暂时不能移动,只能静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