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你姐姐出嫁,再给你娶妻。你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分别送到你大伯叔四叔家里养着。玛法再给你们另外建造一个庄子,你们去庄子上居住。你阿玛和额涅一大家子都搬出去咸安宫。”
“玛法——”弘曣仰脸含泪看着玛法,哭着呼唤一声,再也承受这份惊喜,身体一歪,倒在玛法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着。“玛法……玛法……玛法……”他也不知道哭什么,只知道哭着玛法,不停地喊着玛法。
弘曣感激康熙,弘曣知道玛法之前有了人选为什么一直犹豫,现在又什么答应。守着格格醒来,趁着没人的机会,劝说绝食不想吃药吃饭的姐姐。
“当初额涅难产,我一出生体弱的事情,再怎么恨,也恨不到玛法和叔伯们身上。姐姐比我知道的更多。当时,玛法派去了嬷嬷保护额涅,皇贵妃和四婶婶等人,都关心额涅。四婶婶给额涅送去孕妇专用的吹风机、抱枕、睡枕……你还记得吗?”
格格牙齿咬着嘴唇不说话。
弘曣身体越发没有力气,心神严重透支的情况下,人病恹恹地歪着一边的榻上,语气虚弱却坚持说道:“我身体弱,额涅和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其实我大多都知道。我的身体,没有机会做皇太孙,我们的阿玛做不做皇太子,与我来说,不做更安全。你明白吗?我在那次因为吃了一口西瓜病重,我就知道了。二哥是不会要我这个嫡子活着的,即使我体弱,他也不放心。”
格格心神大震,乌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弟弟,脸上要哭不哭的,唯有两行泪无声无息地流淌面颊。
弘曣却是看得开,浅浅地笑着,扯着被子盖严实自己,整个人宛若冰面上开放出来的一朵透明的冰花。
“阿玛做不做皇太子,对姐姐来说,是公主和郡主的身份区别,我知道封号很重要。可是姐姐你知道吗?以前阿玛做皇太子,我总是担心有一天自己不知道怎么就死了,你就是出嫁了也被牵连。额涅……,更是不得善终。而且,刚刚玛法还点醒了我一句,我阿玛不做皇太子,对于我们来说,更安全更好。如果是阿玛做皇太子,将来弘皙一定会杀了我。可若是其他叔伯做皇太子,我们作为阿玛的嫡出子嗣,玛法唯一的嫡出孙子孙女,只要我们不惹事,任何一个叔伯登基,都会对我们很好,很好。”
格格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哭泣,震惊地看着弟弟。
弘曣笑的很是坦然。但是一贯养着身体什么也不争的他看向格格的目光,第一次这样严肃和庄重。
“姐姐,你要认清现实。你一定要认清。阿玛的心里,二哥最重要,所以他宁可自己认下罪名,也要保住弘皙。可是这次二哥要害额涅,是四叔和五叔管的。你的婚事人选,是四叔早早选好的,家世人品岁数家庭各方面都好的儿郎。四叔和五叔都知道,你和我的婚事,才是阿玛和额涅最挂心的。玛法一直犹豫,就是担心你想不通,对皇家有恨,嫁出去惹事,害人害己。”
良久良久,格格就这样看着弟弟,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墙上自鸣钟一下一下地走着,走在格格的心尖尖上,冲击着她二十多年来的认知。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保护弟弟,自己一定要强大。嫁一个强大的部落,将来帮助弟弟争皇太孙的位子。
原来,她的弟弟也是在保护着她。
动动嘴唇,千言万语压在心头,要她喉头堵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到李德全端来药,两个宫女进来伺候弘曣和格格用药,格格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药,人还是机械一般。
等到下午,格格和弘曣收拾妥当,要去辞别康熙,格格挥手要宫女们都退下,傻傻愣愣地问弟弟:“你不要怕弘皙。我会帮你。你真的,不想……吗?”不想做皇帝吗?
“不是怕弘皙。……曾经想过。长在毓庆宫,怎么可能不想那?可是这一天的经历,已经要我不再去想。姐姐,你看阿玛和叔伯们的争斗,你看我的身体,能撑几个回合?”弘曣勉强地笑着,和格格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嘴角的笑容虚弱苍白无力,眼睛也是没有这个岁数少年应有的神采。
格格狠狠地闭上眼。
要争皇位,在毓庆宫的争斗只是小打小闹。真等阿玛登基了,争斗起来,宛若阿玛和叔伯们的争斗一般惨烈,弟弟的身体能做什么那?
“我明白了。我的婚事人选,是四叔给选的?”
“是的。四叔查访了很多蒙古儿郎,给玛法一个名单。说土默特的阿喇布坦最好,理藩院的人都说好。去年四叔去木兰打猎,问了蒙古王公们,也都说好。虽然只是一个贝勒,但土默特部的强大不输给郡王亲王。朝廷也不再打压了,要大力发展蒙古,土默特部的地理位置位于茶绸之路上,是第一批要发展的对象。还和六姑姑、九姑姑挨着,到时候互相帮衬着,不孤单。玛法几次召见阿喇布坦都认为好。姐姐,四叔很疼你。”
这是她能嫁的,最好人选。面子里子都有了。格格再也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
弘曣哄着道:“别哭,哭花了妆,哭的眼睛都肿了。我们都记得,好好孝顺玛法和四叔。”
“嗯!嗯!”格格说不出来话,可越是不要哭,眼泪越多。引得弘曣也跟着哭。一直到康熙进来,哄着才算是好了。
康熙下旨,册封格格为郡主,指婚土默特部贝勒,将年幼的被圈禁的孙子孙女分别送到其他个儿子家里养着,另外建造庄子给胤礽一家居住,还要给弘曣娶媳妇儿……一连串的事情,要二福晋不用吃药病也好了,要弘皙病的更严重了,要上驷院的胤礽也感激悔恨地哭泣。
就在众人以为,白矾密信一案真要过去了的时候,胤礽原来的铁杆们因为胤礽被打不忍心,到看到希望的震惊和惊喜,部分人坚定地转而投靠十阿哥胤祥,部分人陆陆续续上书康熙。
康熙五十八年二月二十日,翰林院检讨朱天保等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疏中写道:“皇太子虽以疾废,但是他的过失只在于骄抗,这是左右小人教唆造成的。如果派遣名儒名臣例如赵申乔等辅佐他,把他周围的小人都罢免,那么,胤礽的德行会日益显现,皇上可以再次享受问安视膳之欢。储位重大,不可象下棋那样轻易变动。此外,如果有藩臣在一旁觊觎,那么,皇上一家的骨肉之祸也许会不可避免了。……”
洋洋洒洒上千字,和当初赵申乔的那份奏折一样的文采万千。
自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的康熙前去泡汤池子散心,见了奏折直接暴怒,在京郊温泉行宫门前召见朱天保,问道:“你奏折内说二阿哥仁义,你是怎么知道的?”朱天保回答:“我的父亲朱都纳曾经说过,所以我知道。”康熙又问:“你奏折内说如今二阿哥圣而又圣,贤而又贤,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天保回答:“都是我父亲听看守人说的。”
康熙问看守人叫什么名字,朱天保回答不上来,只说该死。康熙又问:“你还是个无知的孩子,几句话就被问住了,一定有同谋通信的人,可据实供明。”朱天保供认:“这些都是我父亲同戴保商议,写好奏本令我来陈奏的。”
康熙于是命将朱都纳及其婿戴保用九条铁链锁拿,连同朱天保一起交诸皇子、大臣严审。接着,由于朱都纳等供词涉及,又将看守咸安宫的副都统常赍、原任内阁学士金宝锁拿。
二十一日,康熙亲审朱都纳、朱天保等。康熙称朱都纳是任意妄言,图谋侥幸获取大富贵。审问中,又涉及到都统七十、辛泰。
二十日,康熙继续亲审朱都纳、朱天保等,称朱都纳奸诡特甚,辛泰是卑污无耻之人。二月二十六日,朱天保案审理结束,朱天保、戴保立斩,朱都纳、常赍从宽免死,金宝交与步军统领永远枷示,七十交宗人府拘禁,辛泰枷号个月,鞭一百。
康熙进一步打压胤礽和胤禩势力,越发大权在握。满朝文武被这次事件震得懵懂了一阵子,但很快就灵醒过来,又把目光聚到出去西藏的皇阿哥上,看谁是代天出使西藏,就不难从中揣到“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