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被几双眼睛盯得一滞,一瞬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张着嘴“我”了一声,可还没有“我”出个所以然来,惠明公主就是眉心一蹙道,“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宫里过年不成?”
徐皎眼角余光瞥见长公主的眉心已经皱得更紧了两分,望着她的目光里隐隐透着疑虑,徐皎心下一“咯噔”,忙道,“多谢姨母关怀,不过,昨日我便答应了陛下,会在宫中陪着外祖母和母亲一道过年的。”
“阿姐难道也觉得让阿皎留在宫中挺好?”惠明公主眼底一闪而没的郁气,直接掉头问起长公主。
徐皎却已经将长公主的手一挽,期期艾艾道,“母亲,你可是答应了阿皎的,我就是要留在宫里陪着您和外祖母。”
长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下一瞬便是淡淡瞥向惠明公主道,“本宫的女儿留在宫里陪本宫过年自是理所应当,本宫也自会护好她,就不必阿宁操心了。”语调里透出的疏离再明显不过。
惠明公主听着脸色不太好看,半晌,乜斜了徐皎一眼,丢下一句“随便你吧”,便是蓦地转过身,往外快步而去,那步子落得急且重,显然带着些许火气。
长公主收回视线,便是将徐皎的手挣了开来,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转过了身。
那一眼落在徐皎眼中,似含着千言万语,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长公主却显然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将后脑勺对着她,已是俯身将太后扶了起来,“母后,咱们回去吧!”
太后疲惫地点了点头,面色很是不好,徐皎只得将满腔的话都压在心间,上前帮着一道扶了太后,从殿内退了出来。太后几乎脱力一般,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徐皎和长公主身上,不过短短的一路,待得守在殿外的侍婢们迎上来,将太后接过去,抬着上了肩舆时,徐皎长舒一口气,才发觉不只是肩臂酸痛,在这样的天气下,还出了一身的汗。
到了明野宫外,徐皎上前想扶着长公主时,后者却是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直接就扭头走了。徐皎暗叫了一声糟糕,长长叹了一声。
负雪和文桃一左一右已经走过来将她扶住,负雪手里袖着一个东西,借着袖子的遮掩塞到徐皎手中,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方才惠明公主走之前让人拿给婢子的,说是大郡主托她转交给郡主的。”负雪犹豫了一下,后头的话没有说出,将这东西拿给她的时候,惠明公主的眼神很是奇怪。
虽然负雪没有说,可徐皎也能猜到,惠明公主不知她和徐皌的关系,自然对徐皌传递东西给她的事儿感到奇怪。可这件事情,徐皌没有开口,自是没有她开口的道理。
徐皎将那东西袖在手里,有些头疼,比起这个,她更头疼的是该怎么哄长公主啊。她母亲分明是疑心她了,所以有些事本来也瞒不了一辈子,是不是要和盘托出了?现在是时候吗?
徐皎思虑了一路,然而等到回了安福宫时,她却是半点儿机会也没有。
太后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在肩舆上就几乎不省人事,安福宫的人忙得人仰马翻,好在自从太后病重,安福宫中一直就有太医长期驻守,很快进行了一番抢救,又是灌药又是针灸,等到暮色降临时,太后才悠悠醒转过来。
“母后,您醒了?”长公主和徐皎一直就守在榻边,长公主更是不错眼地一直看着,见到太后睁开眼时,她忙轻声问道,可那语气轻柔得好似怕吓着了太后一般。
太后望着她,低低唤了一声,“延平?”
长公主面上泛起喜色,方才太医已经说了,太后的情况很是不好,即便能醒来,也怕意识不清,可这一声呼唤让长公主心中欢喜,看来,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皇帝呢?”太后的声气儿很弱,好似随时会被掐断一般。
这一声问,却是让长公主面上的喜色尽数散去,眼神下意识地躲闪起来,要她怎么开口告诉太后,她的宝贝儿子在听说她病危时,不过是遣了甘邑来看了一回,传了些不痛不痒的话,人根本未曾来过啊?母后若是听说,该多伤心啊?
可长公主哪里知道,知子莫若母,自己养大的亲生儿子是个什么心性,再没有比太后这个母亲更清楚的了。即便长公主什么也没有说,有些事儿太后也能猜到,她的眸色微微一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手来。
长公主连忙伸手过去要扶她,却是被她的手紧紧抓住,她一双暮气沉沉的眼睛这会儿难得地又焕发出了两分光亮,紧紧盯着长公主道,“去!让人去将皇帝叫来,快!”
母女俩四目相对,似是在眼神的交流中说了千言万语,好一会儿后,长公主才哑着声道了句好,扬声叫了瑞秋来,让她亲自跑一趟紫宸殿,去将显帝请来。
瑞秋领命去了。长公主这才转过头来,从明野宫出来后,头一回正眼看向徐皎道,“本宫和母后有事儿与皇帝说,你怕是不便在场,自己先回去歇息吧!”
徐皎张口还想说什么,长公主却已经别过头去了,显然还是不给她任何机会。
徐皎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却吐不出一个字。半晌,徐皎才黯下双眸,轻声道,“那外祖母与母亲保重,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便是。”
长公主没有应声,徐皎只得屈膝福了福,转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