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笑着客套应下,那云清道人倒也没有歪缠,又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是告辞而去。
徐皎面上的笑容跟着一敛,边上负雪狐疑地蹙起眉梢道,“这个国师说话怎么总觉得说一半留一半,好似总要让人去猜似的。”
“国师嘛,说话不这么高深莫测,暗藏玄机的,怎么能当上国师?”文桃嘴角的笑里勾着两抹讥诮。
“不过……他说的那些,当真能够实现吗?”负雪转头望向徐皎,眼底隐隐透着两分希冀,对于女子而言,方才云清道人描述的世界太有诱惑力,虽然听上去很是异想天开。
“会实现的!”徐皎望着云清道人离开的方向,语调铿锵道,不过,那还不知要等到多少年以后了。
“郡主说会,那就一定会!”负雪听着,却是骤然笑了起来。
徐皎一愣,转头看向她,见她一双眼睛里焕发出勃勃生机,好似哪怕她说明日天会塌下来,她也会毫不犹豫相信一般。
徐皎心口说不出的复杂,勾起唇笑微微道,“是会实现的,不过,咱们本就不是囿于内宅的女子,别忘了,等到这儿的事情结束,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所以更要自立自强才是,我们的未来才能有无限可能啊!”
“郡主说的对。”徐皎的言下之意负雪和文桃自然都是明白的,两人点着头,应得干脆。
徐皎亦是微微笑着,眼底却是埋着一缕阴翳。
在奉先殿待了半日,徐皎听了不少的谣言,有悄悄说昨夜宫中闹鬼的,也有人说昨夜太庙突然起火的,虽然没有人敢将这两桩事儿再往太后头上引,但话语之间却都含着彼此分明的深意。
倒是显帝,自上晌时露了一面就不见了,徐皎却刚好找他有事儿,便叫了个人来问。
“陛下吗?”那人正好是康内侍,对显帝的行踪还算了解,“陛下听说长公主殿下身子有些不爽利,就走开了,估摸着应该是去安福宫了吧。”
徐皎听着眉心微微一颦,与康内侍笑答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是带着负雪和文桃转过了身,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她却是猝然停下了脚步,眼珠子微微一转,扬声对文桃道,“也不知道母亲这会儿怎么样了,我也有些放心不下,这样,你替我回安福宫去看一下!”这一声音量略高,足够身后离得不远的康内侍听个清楚。
康内侍果真停下,往这头瞥了一眼。
文桃和负雪亦是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不解,方才郡主那般,她们以为她是要亲自回安福宫去,怎么又……
满腹狐疑时,就见着徐皎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文桃蓦地明白过来,应了一声“是”,便是转身而去。
徐皎则带着负雪又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奉先殿的偏殿收拾出来,供这些哭灵的内外命妇们暂歇,徐皎勉强算得皇亲国戚,独得一间厢房,她带着侍婢径自入了厢房,想必是有些累了,想要偷闲歇会儿。
那头,文桃奉命回了安福宫,到偏殿门口却是被守在门外的甘内侍拦住了,“陛下正在里头与长公主殿下说话呢!”
“婢子僭越了。”文桃忙垂目,“实在是我家郡主心里挂心着长公主殿下。既是不能进去,可能劳烦甘内官与婢子说说,殿下眼下到底如何了?婢子回去也好向郡主回话。”文桃语调诚恳中带着淡淡的讨好。
甘内侍在这儿守着左右也无事,看她一脸讨好乖巧,略作沉吟道了一声,“好吧……长公主殿下方才又有些发热,陛下来了,立时召了太医来看,又让太医换了药方……”
就在甘内侍与文桃说着话时,一道人影却是敏捷地窜进了不远处的茶水房中。
徐皎在安福宫中也住过几日,对长公主长居的偏殿很是熟悉,为了方便长公主冬日里用水,茶水房里辟了一道小门,直通长公主寝屋的净房。
她这样鬼鬼祟祟来这儿,自然不能直接推门而入,可隔着一道门,说不得能听见屋内长公主与显帝的对话。
计划很是成功,净房内的人想必都被清了出去,而显帝显然并不知道茶水间中的别有洞天,所以忽略了这里。徐皎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门边,将耳朵贴在了门上,竖起耳朵集中精神,果然如愿听到了门内传来的显帝与长公主的声音。
虽然隔着一道门,声音有些小,但还算清晰。
“……皇姐还没有想好吗?”是显帝的声音,淡淡幽凉,透着一丝不耐烦的冷。
“本宫说了,你要让本宫出来指认惠明,你起码要让本宫先见到她,那日的事情,本宫一定要亲口问过她,听到她亲口承认才成,否则,本宫一个本就没有在场之人,又哪里来的资格指认她?”长公主的语调亦是清冷,还带着些许气弱无力。
徐皎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长公主此时的状态,她还病着呢,但必然不肯在显帝面前露出半点儿弱态,定是强撑着,徐皎光是想象,心口都不由得一抽。
显帝面对着一母同胞的姐姐,却显然连半点儿关切之情都没有,哼道,“皇姐这是什么意思?朕都告诉了皇姐那日的真相,皇姐难道还心存什么侥幸吗?若是见着了惠明,她向皇姐狡辩,不承认是她对母后下的毒手,难道皇姐还要相信她吗?”
“若果真是她下的毒,事到如今,她又还有什么必要敢做不敢认?”相较于显帝的激动愤懑,长公主的语气平静到有些冷然。
也许就是因为太冷然了,又再度惹怒了显帝,“皇姐说的好听,终归就是信她不信朕罢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明明我们才是一母同胞,可你待她,自来比待朕这个亲弟弟还要亲厚,倒好像你与她才是亲生姐妹一般,朕反倒成了外人。”显帝冷声哼道。
长公主低低咳嗽了两声,缓过气来时,语调又更冷了两分,没有纠缠显帝方才的话,她声气儿里透出两分藏不住的疲态,“皇帝不必说这些,本宫待你如何,本宫心里清楚,皇帝待本宫如何,本宫也清楚,皇帝更该比谁都清楚才是,如今才来掰扯什么一母同胞,血脉亲情,姐弟情深的,皇帝不觉得可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