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孝顺,只是两人并非亲生母子,此举未免显得有些刻意唐突了。
然而即便如此,清宁宫里的所有人却都装作看不见的睁眼瞎,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阿娘,这位就是我三皇兄吗?"
萧明弘从母亲的身边被人隔开,他从未见过几位就藩的兄长,但是也知道,如今穿着阿爷曾经衣物的人,该是那位阿爷从前几乎没有提起过的三皇兄。
也就是在洛阳居中调停突厥事的周王萧明稷。
在道观的时候宁越告诉他,他的阿爷已经不再是皇帝了,而是天子之父,太上皇。
他知道,从表面上来说,,阿爷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但是从清宁宫之中的人手更迭与这些人对待阿娘的态度来看,皇兄才是决定他们母子命运的人。
萧明弘这个年纪,即便是受了君王的尽心教导,也未必知道失去天下是什么概念,只是那原本是阿爷答应给他的东西,如今却再也不属于他,连母亲也无法随意亲近,更不要谈及保护她,心中难免有些酸。
郑玉磬正有些想不到办法如何同自己的孩子解释,见元柏已经猜到了,也便强忍着和颜悦色道∶"元柏说得对,这位便是如今的圣上,你的皇兄,快叫三哥。"
她轻轻推开萧明稷的手,不愿意在人前显得与他亲近,柔声对萧明稷说道∶"皇帝,这便是你十弟,说起来你在外面许久,兄弟两个还没见过。"
萧明稷原本就是不想叫这个孩子同她太亲近,见郑玉磬忍着身子的不适,要自己同这个孽种说话,想一想两人如今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便勉强压下了心思,俯身拍了拍萧明弘的肩膀。
"太后一贯疼爱孩子,秦王一看便知道是被养得极好,"萧明稷盯着他那张与郑玉磬太过相似的容颜看,心中却略有些遗憾∶"说来朕今日没有带来什么东西做见面礼,倒是有些唐突了。"
若是这个机灵聪明的孩子是他们两个的骨肉,此刻一家三口用膳,共享天伦之乐,不知道是一件多高兴的事情。
"还没呢,阿娘知道你今日回来,便让人准备了几样你喜欢吃的东西,"郑玉磬走动之间还觉得有些刚刚被破身一般的酸意,但是见到元柏这张小脸,温柔笑道∶"你皇兄今日得闲,所以与咱们一同来用膳。"
"朕知道太后今日派人接秦王入宫,便是有多少政事也该先搁在一边。"
萧明稷勉强笑着,伸手去抱萧明弘,音音床第间的温柔叫人食髓知味,他本来也不愿意强迫她,两个人既然有和好的可能,那他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叫郑玉磬不高兴。
叫音音瞧见他是如何有耐心来疼爱一个孩子,想来将来也会愿意与他有一个子嗣。
"太后今日也受了册封礼,想来是腰酸背痛,还是朕来抱你进去,"萧明稷想要把一个四五岁的胖娃娃抱起来,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还是掂了两下,向郑玉磬笑道∶"真是个沉甸甸的小胖子。"
郑玉磬见元柏被萧明稷抱在怀中带到宫殿里面去,心里微微有些发急,看见被迫的元柏惊异万分的眼神心疼得不得了,一到膳桌前便把元柏接过来,放置在自己身边。
"元柏吃了这么多日子的苦,哪里胖了,一点都不胖的,"她的手温柔且有力地拍着元柏的背,眼中满是怜爱∶"今日阿娘回来得太晚了,叫你饿坏了。"
郑玉磬坐在正中,萧明稷便也坐在了她的身侧,面上微微含了作为兄长和儿子的和善笑意,但是看着母子两人亲近,还是有些刺眼。
内侍与宫人们早就将饭菜热过了几遍,见太后与圣人都已经回来,宁越便吩咐呈送进来,他原本就是个周到妥帖的男子,将郑玉磬和秦王殿下喜欢的都放在了郑玉磬的近侧,而皇帝特意吩咐准备的菜肴放在了萧明稷眼前。
郑玉磬倒是不大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母亲爱子,依旧让人将试过了的菜肴夹给自己,太后与皇帝先吃过了,剩下的再给孩子。
萧明稷自己倒是对菜肴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什么都能吃下去,然而郑玉磬却是一个得精细养着的女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那热过几次的饭菜滋味还是打了折扣的。
郑玉馨又刚刚才同他哭过,说起内侍轻贱了她,皇帝瞧见郑玉磬对元柏的模样,稍稍皱了眉,"太后是觉得这些都不合胃口,还是信不过宫里的侍膳女官?"
她频繁给那个孽种夹自己试吃过的菜,便是一箸也不曾夹给自己。
"皇帝哪里来的话,不过是在道观的时候习惯了,"郑玉磬确实是有几分做给萧明稷看的意思,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只是柔声同萧明稷解释道∶"宫里如今的饭菜哪里不好,我也不是多娇气的人,道观里面便是剩下的馒头点心也能当饭的。"
她从不叫元柏在自己视线范围以外吃一口东西,防着溧阳长公主与萧明稷两个疯子能对这个孩子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即便是她肯顺从萧明稷一时,但谁能料到两人什么时候又要粗晤,不如叫萧明稷瞧一瞧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用心。
"溧阳居然叫你吃残羹冷炙?"萧明稷瞥了一眼万福,私底下却握了握郑玉磬的手,"那倒是叫她死得便宜了。"
他原先出使的时候,也偶尔会有衣食短缺的时候,知道些挨饿的滋味,只是他终究是男子,便是流血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郑玉磬本来就身子弱,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却不能受这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