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小岚和赵队长还是校友呢!”
村支书铺垫许久,终于把这曲折的关系洪亮地点了出来,期盼着新书记给出点亲近的回应。
风凉丝丝的,林惜岚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的头上、身上。
她大脑混沌,脸色惨白,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确实是校友。”
新书记的音色咬字同这片土地格格不入,一口试图收敛的京腔,尾音总是止不住微微上扬,林惜岚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这声音,偏偏来人分毫未变。
她没有接话,村委会的人忙不迭吹捧起来,目光所及的一切逐渐清明。
“这不巧了!都是高材生,京城大学那可是顶尖尖的,我们这小地方这些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惜岚啊——”
林惜岚在屋外时冻得麻木,这会儿进了室内,反而觉着寒气愈发瘆人,鸡皮疙瘩直往上冒。
“你宿舍旁边那间不是还空着的?小赵以后驻村就住那了。”
这是惯例安排,她也是借住,村委的人只是通知她。
林惜岚敛眉,终于吭了声,算作应答。
新书记望向她,语调低沉:“林老师。”
同样的称呼,但和寨里人截然不同的口吻,带着斟酌,带着试探,最后转圜道:“好久不见。”
林惜岚目光涣散了几秒,来人身姿高挺,衬衣袖口微卷,发丝沾了些细小的水珠,模样一如往昔,不是重名。
她眉心皱起,几秒后没忍住偏头掩口,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雾有些失笑,林惜岚却顾不上回话,懊恼地摸了摸发红的鼻尖,不等人叫住,便匆忙逃进了内里的宿舍。
村支书和旁人交代完话,注意到这边动静,有些意外:“林老师怎么这么快走了……”
赵雾轻叹:“是我唐突了。”
村支书自然不接这话,感慨道:“惜岚这孩子打小可怜,要是她哪里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您别计较……”
木门关上也不隔音,林惜岚脱下了深色外套,用力地拧出水来,外面的声响若有似无地飘进,她面色寡淡,伸手去接水,开水壶倒了又倒,最后只流出几滴凉水。
困雀寨穷乡僻壤,村小不过是个破旧平房,宿舍条件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鸟笼一般大小的水泥宿舍房,生锈的铁栏杆上下铺,上面一摞摞摆着杂物,窗边的老木桌刻满时间的痕迹,四面的白色墙漆陆续剥落,发潮地从角落里伸出墨绿斑驳的霉斑。
林惜岚没空感伤,也没空抱怨困苦。
她换好了干爽衣物,勉强擦了及肩的黑发,迟疑片刻,还是拿着保温杯出了门。
外头的村委会成员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支书在和赵雾谈话。
支书抽着烟斗,叫住了林惜岚:“去烧水?”
林惜岚停步应是,杜志良叹气:“这大晚上的,注意安全,这些天啊一定想办法把热水器给你们装了。”
这话从林惜岚住过来第一天村委就在说了,但奈何困雀山穷得响叮当,有心也无力,一拖再拖,林惜岚早就不抱期待。
“没事杜叔。”她知趣缓和道,“您先忙村里其他事吧,这个不急。”
赵雾抬眸多看了她一眼,林惜岚却目不斜视,径直去了屋外的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