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外面传来声音,陆续有扶贫工作队的成员进来。
“林老师也在啊!”
负责困雀村一组的李尚峰甫一进门,眼睛就一亮,屋内邹姨的话被打断,笑着接:“这可是赵队长特地请的客人,今晚吃大餐,你们算是沾光咯!”
林惜岚也笑:“工作队辛苦大半年了,赵队长请你们是应该的,我就是厚着脸皮来蹭饭的。”
“小林啊就是太客气了。”另一位队员年纪偏大,语气起伏带着明显的当地特色,“学校离我们这么近,你就是天天来吃我们也欢迎啊!”
邹姨连声附和:“是咯我早说过了,晚饭小学里人都走光了,一个人做饭吃饭有什么意思——”
说到一半,她正好看到门口的动静,高声:“赵队长回来啦!”
门槛外已经是浓郁的夜色。
赵雾搁下背包,带笑应:“说好的,邹姨喊我小赵就是。”
扶贫工作队的几人纷纷和他打招呼,赵雾也没什么架子,应答时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灶炉旁。
林惜岚正在帮忙盛饭,没有回头。
“菜也好咯!”邹姨麻利地把干锅鸡端上桌,一圈人立马围坐齐了。
桌子是小方桌,林惜岚把饭筷端上后,只剩下赵雾的对桌一面还空着,邹姨催着她快坐,又给她单独夹了一只鸡翅尖,感慨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
“谢谢邹姨。”林惜岚展露笑颜,跟着邹姨的话想起了从前。
那会儿她父亲还是村支书,她也经常在村委吃饭,和如今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小方桌。
林惜岚甚至认出了木桌上她小时候划上去的刻痕。
十年一晃,物是人非。
李尚峰热络聊起来:“林老师和我们赵队长都是京大毕业啊,了不得!我读书那会儿,市里的状元都考不上京大呢。”
他语气夸张,眼底似有探究,赵雾轻笑:“都是陈年旧事了,进了这大队啊咱们就是同事——”
他入乡随俗得彻底,端手就朝早来几年的李尚峰敬了杯酒。
酒是隔壁村的特产,度数不高,滋味十足,林惜岚几乎是从小闻着这酿酒味儿长大的。
赵雾给足了面子,工作队的几位敞开了大笑,说起话来随意许多,谈到村里的人情八卦也不收着藏着了。
林惜岚只吃饭,听了一会儿才知道赵雾回来前还去了趟山上的刘家。
刘家便是村小目前唯一缺席的女孩家。
“那刘老太也是真的惨啊!他儿子前几年摔断了腿,儿媳也跑了,剩下一个十来岁的孙女和路都还不会走的孙子,上任书记上过门,结果那刘瘸子莫名其妙打人,都说他精神也出了点问题——”
李尚峰记忆犹新,说到激动处愤慨不平:“那两个小孩也是真的作孽!”
这些情况林惜岚都了解过,上次她的家访也不顺利,虽然没有沦落到被赶出门,但那老太太哭天抢地的诉苦也着实让她吃不消。
才两岁半的小孩哭得震耳欲聋,姐姐刘小娟麻木地抱着他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今天赵雾是和村支书一起去的。
“倒没有被打一顿。”赵雾说起这趟也忍不住皱眉,“刘明祥不在家,那个小姑娘不肯开口,老人家说的话完全听不懂。”
他面露无奈,李尚峰摆手:“老太太是苗族人,别说你了,我是本市人也听不懂!”
困雀山位于平澜苗族瑶族自治县,村落里大半都是少数民族。
“我们村里懂苗语的可不少!”邹姨立马指点,“下次你带上蔡平安,天天到处看鸟,就他最闲,让他多跟你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