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桌上这些圣贤书的时候,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乡试以八月,会试以阴历二月,在这之中还有数月的时间可供举子们准备。
临近年关的时候,九皋书院给学生们放了学。
搁下手中的公文,俞峻抬起手捏了捏紧蹙的眉心。
身边同事来来往往与他道别,偶有学生也笑道:“先生,我们走啦!”
“先生,来年见!”
俞峻都一一点过了头,“来年见。”
碰上学生则也多提点两句,叫他们回去别忘了念书。
陶汝衡将书院丢给他之后,便寄情于田园山水,成了个甩手掌柜。
书院事多,临近年关累积的公文案牍更是堆积如山。
左手边上还放着一沓高高垒起的请帖。
九皋书院的俞吉就是俞峻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哪怕过了数月,请帖还是源源不断地送过来。
能见的他都见了,实在抽不开身的也只好推拒了。
此时,春晖阁里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张幼双也已经走了,在此之前张幼双到请他回家过年,但被俞峻婉言谢绝。
这让张幼双有点儿愣愣的。
她以为她和俞峻的关系已经能带回去过年了?
可是俞峻的反应却很“冷淡”,他好言拒绝了她。
“不了,书院上尚有许多杂事。”
既然如此,张幼双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心里有些闷闷的,刻意没去看俞峻。
“啊、啊那好。”
实际上,他与张幼双如此既无夫妻之实,亦无夫妻之名,更何况,他非张衍亲父。俞峻能感觉出来,自从他上回在布政衙门里说出了那番话,张衍碰上他就隐有些不自在。
从前师生相处倒也自然,经过这一遭,却生疏了不少。
俞峻敛眸,握笔的手紧了紧,墨渍在纸上晕染。
到底是比不上亲生父亲的。
他虽有意和缓他与张衍的关系,始终不得其法。
如此答应张幼双的邀请,登堂入室,到底给人以鸠占鹊巢之感。
四周阒无人声,春晖阁外大雪如席压在松树上,松针不堪重负,簌簌地抖落了一地的夜雪。
钱翁没去了倒还好,他就亲自下厨去做一桌菜叫上钱翁一道儿吃。
钱翁人老了爱念旧,说说笑笑,他也就莞尔听着。
钱翁去了之后,每逢过年都是他一人独处,这一回也是如此。
明明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然而今日却偏生得难以忍受。
或许是有过温暖,便觉得这耿耿的长夜实在难熬。
更深露重,眨眼间就到了三更天。
俞峻合上面前的案牍,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这才吹熄了春晖阁最后一盏灯。
临走前点查了一遍,此时书院空无一人,斋夫他也让他们先回了家过年。
确定万无一失之后,这才锁上了书院的大门回了家。
家里冷清得倒是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