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臂挡着眼睛,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沿着眼角淌下。
妈妈离开以后,他第一次,痛快地哭出来。
第二天一切如常。
外公的花糕做完,晾在盒子里。
邻里之间都在互送食物,唯独他们家门前静悄悄。
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以后,沉默了一天的江现拎着食盒出了门。
青石板长街,一家一户,他一间间去敲门,送出分装好的花糕,一遍遍地说:“前几天打架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我外公种的树结了果子,有空来我们家摘。”
到小郑家,小郑妈妈拿着他递过去的一盒糕点,怒气冲冲叉着腰叱骂。
她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江现安静地听着,没有一句反驳,没有半点怨言,平静地道完歉又道歉。
大概就是从这天开始,他又变回了所有人口中,样样出色的优等生。考试永远第一,比赛奖项拿到手软,对老师长辈温和礼貌,安静又沉稳。
镇上的所有人都不再记得水池边的那一刻,很久后小郑跟他道了歉,连小郑妈妈看到他也说不出不好的话,每个人提到他,无一不是称赞。
而他只记得,挨家挨户送完花糕,拎着空食盒走回家的那瞬间。
天已经很黑。
外公外婆站在门口,壁上的灯光线幽微,他们就在灯下等着他。
他是从那个时候才,重新地回到了人间。
重新地作为一个,必须要活下去的人,好好地活着。
……
只有芙蓉花馅没有清凉味的花糕,吃了一口又一口,在多年后的现在,江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忽然觉得,好像就是这个味道。
是唐沅为了他,特意去陌生人家要来的点心。
是好多年前,他没有吃到的那一份。
就该是这样。
说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唐沅拿着小盆子跑出来,到另一边的树下摘花。
她一边摘一边回头冲里面喊:“阿姨,摘多少啊——”
里头忙碌的阿姨说要半盆,应和的声音中气十足。
院子里热闹如许,午后的光洋洋洒洒照在唐沅身上。
她察觉他的视线转过头:“看什么?”又朝他问,“不好吃吗?”
江现坐在这边的树下,缓缓地勾起唇角:“没有,很好吃。”
她皱了皱脸,不再看他。树上吹落的花瓣落了两片在她发间,不远院墙外,炽黄的光晕作衬托,她在风里明净又清澈。
江现看着唐沅,静静地看着她的方向,忽然明白了拎着空食盒走回家的那晚,没能完全想明白的事。
一条路,只有这么长。
就向前走吧——
去走向,你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