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一开始就有经验?经验都是从教训中得的。”
“但是大乾经得起教训吗?朕座下并不仅仅是一个雕龙盘凤的皇位,而是治下的万里国土,和这国土上的千万百姓,朕从先帝手中接过这个皇位,不是为了拿我大乾的国土和百姓来做这根本还不到时候的试验的!”
云不慈霍然抬头看了铁慈一眼。
铁慈闭了闭眼,半晌一礼,“对不住太师,朕太激动了。”
云不慈眯起眼上下打量她,“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你这么激动了,你是受我的现代教育长大的孩子,我以为你一定会积极支持我的想法,却没想到你这么抗拒,我之前教你的那些,果然还抵不过权力的吸引么。”
铁慈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师父,你也教过我,要对自己的一切负责。这大乾,这天下,这百姓,便是我目前仅有的一切。”
“再说现今大乾的社会积弊并没有那么严重,朕即位以来,从严管理官吏,也不允许随意买卖人口,减轻了商税,也取消了很多杂税,土地兼并一直在被遏制,朕一直在努力,想要建立一个安定祥和、人人皆有所养的社会,当然,不公依旧会存在,短期内也不会消亡,可是您能保证,您所设想的改革后的社会,就一定能清除所有不公,就一定不会再衍生出别的不公吗?”
“治重病需猛药,不能瞻前顾后!”
“改革从来都应从民生和实际出发,应该徐图缓之,一件件、一桩桩、因时因地对症下药慢慢来。不能还没成功,就先一顿乱拳把自己整死了!”
……
室内一阵静默,片刻后,云不慈叹息一声,将葡萄皮连同还没吃完的葡萄哗啦往垃圾桶里一扔,拍拍黏糊糊的手,笑了笑。
铁慈站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后,她道:“师父,我曾说过一段话,如今想再说一遍给您听。我赞同您的先进理念,但我认为这种思想还没到特意去推广的时候。因为在皇权文化体系下,这种思想的强调和传播是无意义的。大乾自有其上承千古的制服规章,那是大乾扎根乃至成长的土壤,千年文华、儒家伦理、君臣百姓、贵族政治、特定的思想需要成熟的时代和生产力来培育,时代还没发展到那一步,百姓乃至整个社会还缺乏适应期,这样的思想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只会令人们混乱,令社会无序……”
云不慈静静听着,忽然打断她的话,“你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你和谁谈过这样的话题?”
铁慈顿住,半晌她道:“您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云不慈沉默了,一边沉默一边把垃圾筐里的葡萄又捡了回来,在手里揉着捏着,不再例会铁慈,旁若无人地走了。
铁慈微微躬身相送,一直到她离开室内,都没有起身。
直到云不慈踢踢踏踏的步声消失,她才直起腰,脸色依旧平静,从怀中掏出今日给师父带的茶叶,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走出。
内室帘子动了一下,云不慈走出来,身后跟着大师兄。
云不慈看着铁慈负手拾阶而下的背影,纤瘦修长,袍角微动,如绽开一朵黑色的雍容的花。
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执,她看起来依旧平静。
帝王如渊。
身后,大师兄发出一声感叹:“师妹是长成了。”
云不慈耸耸肩。
“都以为她被您教导长大,才能有这样的见识。可咱们知道,她小时候,您给她各种现代教育,但有些书籍,您从未让她接触过。比如政治、哲学、经济方面论述,一些关于改革和发展的关系,弊端论述,比如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失败的改革范例和因此引发的事件。”大师兄颇有些佩服地摇摇头,“您为她开了智,也给她留下了局限。可她依然靠着自己清醒的头脑和远大的见识,看见了改革背后的隐藏的巨大风险和移栽古代后天然存在的水土不服,甚至连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推断得**不离十……对一个古人来说,真了不起。”
云不慈推了推眼镜,不置可否。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王莽时代穿越回来的呢。”
“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云不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方盒子,那上面闪烁跳动着绿色的数字,数字看起来很大,但每一跳动都在减少,云不慈盯着数字,眉头皱起。
“小慈等于是我养大的,我明白她,也不舍得她。”她叹息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谁又愿意干这些傻事呢?”
……
昏暗潮湿的矿道中,陆叶背着矿篓,手中提着矿镐,一步步朝前行去。
网站内容不对,请下载正确内容。少年的表情有些忧伤,双目聚焦在面前的空处,似在盯着什么东西。
外人看来,陆叶前方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在少年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树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叶繁茂,树杈从树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开,支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树冠。
来到这个叫九州的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陆叶至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当自己的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这棵影子树就有几率出现在视野中,而且别人完全不会察觉。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声叹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还不等他熟悉下环境,所处的势力便被一伙贼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杀,他与另外一些年轻的男女成了那伙贼人的俘虏,然后被送进了这处矿脉,成为一名低贱的矿奴。
事后他才从旁人的零散交谈中得知,他所处的势力是隶属浩天盟,一个叫做玄天宗的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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