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接受最正统儒家教育的人,赵环的最高政治理想,就是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每个人都在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上好好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比如一个世家子弟,就不应该每天想着去哪里弄几壶酒喝,搞几个美姬看,而应该从小学习经典,思考国家大事,替君王管理这个国家。
而一个农民,他也应该一辈子把双脚钉死在那一亩三分地上,但凡哪一天他干活嫌累了,眼睛望着天上了不肯脚踏实地了,就应该即刻被抓起来,“杖责三十”——这是赵环认为应该给的惩罚。
他是正统的汉人治世思想,讲究外儒内法,且倾慕商鞅韩非李斯,渴望用礼义仁德来教化人民做“善民”,用严刑酷法来恐吓人民不要当不老实的“恶民”。
当赵礼在父亲书房里无意中翻到这些他自己写的书的时候,他都差点以为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怪物了。
但是他也因此懂得了自己的父亲有一颗多么渴望能忠君报国,一畅自己政治理想的心。
可惜为了家族,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再走出赵家的门了。
所以当外人笑话他父亲是赵家娇娇儿的时候,赵礼总在心里轻蔑地想,这些人不会懂得他的父亲为赵家付出了什么的,就凭他父亲为赵家舍弃自己的政治理想这一点,他父亲就值得赵家全家人所有的宠爱和呵护!
赵环在家里蹉跎了岁月,一年又一年,眼见着南帝死了,眼见着慜帝也失踪了,眼见着弱帝都上位了,可是他父亲始终未能找到那个出来的机会,他可能终生都不会把他书房里的东西拿出去给世人看了。
赵礼常常跪在父亲面前大哭,他哭的不是自己,而是替父亲委屈,为一个男人,一个有着政治理想的士人,明明一身才华却不能出去一展所长而委屈。
而终于在孔景阳发檄文征讨霍思城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赵环立刻扬笔挥洒几千字,全部都命中霍思城每一个弱点。
但是他在家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文章交给他来发。
“你父亲老了。而你,礼儿,你就和当年站在长江岸边的我一样,还有大好的年华。”
虽然不能露于人前,但是在幕后操控一切好像也不错。
赵礼看着父亲脸上的荣光日渐清晰起来,沉闷一扫而光,他似乎是将王若彩和霍思城母女当成了施展自己政治理想的一个对象,而他施展的方式,就是通过打倒她们。
王若彩霍思城母女代表了这个时代最多的不守规矩。
她们作为女子而越过丈夫父亲触碰权力,掌管大军,抛头露面,让妻子不像妻子,女儿不像女儿,是晋江文学城首发
慜帝六年九月,淮南贸易城门口,商人如云。
这里是商人的世界。
需要进城的商人都不肯自己乖乖呆在队伍里排队,城门口的展台实在太吸引人了,任何人看到那上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热热闹闹的人群,都舍不得不去凑这个热闹,逛一逛。
人人都说,淮南贸易城有二宝,其中最有看头的一宝便是这城门口的展览台,是以来贸易城的人谁都要想去看看。
但是进城的队也不能不排。
身边人多的商人可以让商队负责看货的成员带着货物继续排队,身边人少的则会在城门口外五里的茶水棚外雇一个排队工。
任何经济和贸易都离不了人,人多了,经济就繁华起来了,淮南贸易城几乎聚集了全天下的商人,这里光是城门口每天的人流量就至少有万人,里面有来做买卖的商人,有来长见识的士人,也有专门为了来求学的普通学子。
人多了,城门外经官府特批划定的区域,就有本地百姓把供客商暂时歇脚打探消息的茶水棚开起来了。
茶水棚内的客人每天都很足,除了外地来的客人,还有一群家境不算好的外地学子定期来这里“打工”赚学费。
这就要提到淮南贸易城的第二宝了。
有一件事是淮南贸易城内的老人们都心照不宣的,那就是去年年末那位青州刺史孔景阳老先生忽然发檄文骂王若彩霍思城母女,其实是因为贸易城内的识字班而起。
人家母女俩自江北发家,建功立业都十几年了,为什么淮南贸易城的识字班一传扬开,孔景阳老先生就暴跳如雷开始看这两人不爽了呢?人家母女俩是万恶之源你之前不知道骂吗?
这就好比我把一个石头砸进人群里,有人忽然跳起来叫骂,为什么我不说。
商人们都是人精子,当然也有那种奔着靠识字班触碰士人阶级的急功近利者迅速和淮南贸易城割席了,但是更多人还是飞快涌入淮南贸易城。
既为这里的贸易,也为这里的识字班。
商人是源源不断的,因为淮南贸易城内只用简体字,只认简体字,所以妇好书院第一分院的学生也是源源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