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的佐川涉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他对一切的浪漫和信仰都嗤之以鼻,把它们当做玫瑰枯萎的养料,丝毫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任何人,却把最炽热澄澈的心脏展露给他们。
会侧头夹着电话把早起买的早餐挂到车把手上,一边漫不经心的和他们扯淡一边在电视前宣称自己的恋人是位金发美女。
会拎着医药箱丢到受伤的同伴的脸上,手上替同伴包扎的动作丝毫没有粗鲁,嘴上却凶神恶煞骂骂咧咧。
会在半夜三更和他们一起夜游,去厨房偷偷开火做点夜宵,胆子大到敢顺教官衣兜里的香烟,撬锁翻窗一级高手。
会对他们格外纵容,在深度睡眠中偶尔会被他们闹醒,比起对其他闯入者的毫不留情,灰眼睛的同期只会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重新把抱枕摁在脸上接着睡。
会把全身重量压到他们的肩膀上,吊儿郎当的挑眉大笑,毫无避讳的露出脆弱的脖颈,所有的警戒心都在他们面前放下。
会和他们一起背锅,然后陪着他们投机取巧,又被教官一顿臭骂,在教官转身之际偷偷挤眉弄眼的击掌,换得教官心知肚明的干咳。
永远吊儿郎当缺少热血,永远轻佻懒怠漫不经心,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们。
松田阵平连一点犹豫都不需要,他就是这么自信佐川涉永远都会选择他们,他们的感情就是这么好,或者说,佐川涉那家伙就是这么在乎他们。
时隔今日,松田阵平对友人的死亡依然没有什么实感,比起死亡的回忆,他记得更多的是那六个月招摇而放肆的青春。
二十二岁的他们合作救下鬼塚八藏,二十二岁的他们合作抓住外守一,二十二岁的他们一起在危机一线里飙车,二十二岁的他们一边打扫洗手间一边大闹。
还有二十二岁的他们一起,去参加一个永远留在二十二岁的家伙的葬礼。
但是他对佐川涉的死亡始终没有实感,每次走到那个墓碑前,听到那句滑稽的“欢迎光临”时,他依然不觉得那家伙死了。
松田阵平总能想象,那个家伙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对他们懒洋洋的挥手,嘴里大喊着“欢迎光——临!”
鲜活如初。
即使是最后的那通电话里,那家伙依然像是平常一样,吊儿郎当的说着烂话,好像永远都那么燃烧着一样。
可是当他看见那座冰凉的墓碑和永不褪色的友人,松田阵平又能清晰的意识到,那家伙死了。
寂静的,永远陷入无声。
直到那时候,松田阵平才觉得自己真正看明白了佐川涉。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却具有着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他在乎他们,愿意为他们死。他也在乎所谓公众的利益,愿意做大道朝天的基石。
佐川涉最明白大义之流意味着牺牲和鲜血,所以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应对所有,好像不在乎任何人的性命。
可是他愿意啊。
他二十二年都聪明的活下去了,偏偏在最后当了一次愚者。
可是他愿意啊。
而他现在,时隔一年,松田阵平又一次见到了他的挚友,他的同期,他逝去的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