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和渊这才发觉出不对来,他俯身挑起关瑶下颌,却见那张本就泛了白的小脸已然血色尽褪,连唇都染了些霜色。
不仅如此,关瑶的眼神都有些失焦,她捂住小腹,痛苦地皱起了脸□□道:“好疼……”
没来由的,裴和渊的一颗心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见她眼眶再度红起,他再没了旁的心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东宫回转。
……
关瑶浑身不停发抖,口中不时发出让人揪心的痛呻,泪珠子比任何一回都要落得欢实,人在榻上滚来滚去连旁人问的话都听不见。
裴和渊脸色极其难看,遣人去医署宣太医之际,因怀疑是邱常二女落毒,还吩咐将这二人暂扣。
东宫因此闹了个人仰马翻,几位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还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知轮流把完脉后几人一对,纷纷诊出原因是:来月信了……
气氛微滞。片刻后裴和渊清了清嗓子,佯作镇定地问:“女子来月信,会疼成这般?”
为首的一位银须老太医上前答道:“禀殿下的话。倒不是每位女子来时都会发疼,这位姑娘之所以疼成这般,许是体寒所致,又许是先前病过一回故有所推迟。月信不稳本就极易引发腹痛,严重者甚至还会痉挛晕厥,倒也不算罕见。”
“那这痛症……可有疗愈之法?”
老太医略略斟酌道:“微臣曾有过耳闻,道是有些女子成婚怀胎后,这痛症能有所缓解。但这也是民间相传罢了,尚待考证之言,不可尽信。”
“……”裴和渊不自在地移开眼:“知了,下去罢。”
已有宫人灌了汤婆子塞进被中,又取了极厚的绒毯给关瑶盖着。不多时,太医开的温宫汤药也煎好了。
关瑶闭着眼喝了两口便推说苦,有裴和渊在旁注视着,宫人也不好硬灌,只能一次次好言相劝,奈何关瑶嘤嘤哼哼并不肯再喝,倒把个喂药的宫婢急出了一身汗。
便在那宫婢暗暗叫苦之际,一道清磁的声音响起:“放下,给孤来罢。”
宫婢瞬间舒了一口气,连忙将药碗放在托盘之中呈予裴和渊,又忍不住偷偷观望。
便见她们殿下坐于榻旁,一手端起那药碗,一臂将那娇气的人拢到身前。
宫婢本还道殿下会吃瘪,哪知殿下刚近那姑娘的身,那姑娘便如同识得饲主气息的猫儿一般在他怀中蹭了几下。而待殿下执了羹勺抵到唇边,不用哄劝,她便张口乖乖吞下。
宫婢:“……”
何谓区别对待,想也不过如此了。
裴和渊的神态虽算不上温柔,动作却极为体贴。他耐着性子,不急不缓地一勺勺将那汤药喂去,间或还会停下来帮关瑶拭净嘴角余汁。
暖汤入胃,稍稍缓过些的关瑶这才半睁开眼,见竟是太子殿下纡尊降贵给自己喂药,眸子立马雪亮了下。
她歪头避开唇边羹勺:“殿下亲我一口,我便把剩下的喝完。”
稍好些便要作妖。见她不肯喝,裴和渊也不勉强,只侧头吩咐了句:“来人,送她回去。”
手腕被捉住,关瑶就着他的手,迅速将剩下的几口咕噜噜一气饮下,再拿眼瞪他:“好啦!我喝完了,真小气。”
喝完药后关瑶的脸倒是不白了,两腮酡红,额际还微微沁汗。
而小气的太子殿下搁放药碗,松开圈住关瑶的手,仍旧无情地地吩咐宫人:“迟些待她好了,便送她回去。”
见他要自榻上站起,关瑶登时生龙活虎起来,两臂一捞便将人扯回榻上,卯足全力往他怀中钻。
裴和渊一边狼狈地扯着那双软臂,一边低头警告她:“还不松手!安分些!”
“我不嘛!殿下别走!”
关瑶仍用蛮力挽留,挂在裴和渊身上动来动去,直到她瞥见裴和渊的衮服之上,被染了一团血迹。
连她都看到了,裴和渊并不目盲,又岂会忽视?
二人同时僵住。
关瑶终于乖了,放开手默默把自己塞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裴和渊,像是生怕他发怒。
额侧的青筋疾跳,裴和渊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
甩袖走到门口时,突又听到那人小声说了句:“我只是想要殿下陪我……”
委委屈屈,夹杂着些柔软的哀求。
裴和渊脚步只滞了一息便振了振衣袍,仍是大步离开了。
关瑶吸了吸鼻子,负气地转回脸来对着承尘默默抽噎。只觉得来这一趟委实多余,纯属找不痛快,还不如让他自己跟自己打架呢。
便在关瑶心里翻着花样把裴和渊骂了百来遍时,外殿忽传来些杂沓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搬抬着什么进来了。不过来人都压着动作,窸窸窣窣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