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一只脚后抵在墙上,看人的时候半眯着眼吊儿郎当。而泊车男则单手插兜,两根修长的手指挟着根烟。
烟头像莹火虫的腹节一样闪了下星子,泊车男收回目光,偏过头吐出烟雾来。
冷肃的人,连过了一道的烟也是清冷的。浥浥袅袅像是冬晨升起的空濛旱雾,却只会在半空摇荡,不敢接近那呵雾之人。
巷子是通的,两台车的车尾相对,要出去的话倒是谁也不妨碍谁。
后面那辆是台贴着哑光车膜的大g,线条简洁硬朗,看起来像一只崭新的军靴。在这车的映衬之下,关瑶那积了灰的大众polo就跟十块钱三双的老式凉鞋一样窘迫。
贺淳灵多少觉得有些丢脸:“你怎么把这车开出来了?我那台z4不是停在你家楼下吗?”
“怕碰了,不敢开。”关瑶的回答十分坦荡。
她考了三年的驾照今年好不容易捂过实习期,这战战兢兢才上路几回,哪里敢开宝马。
解了车锁,关瑶坐进驾驶位就开始吭哧吭哧调节坐椅。泊车男的腿也不晓得到底多长,都快把椅身拉到后座去了。
调好最佳距离后,关瑶便发动车子。
她看了眼贺淳灵打好的导航:“你不回自己家?”
贺淳灵正低着头开暖气,闻言分来个余光:“怎么了?你亲爱的小外甥女刚刚在酒吧被人骚扰差点出事,去你家寻求点安慰不行吗?人家当姨你当姨,你怎么这么冷漠?”
关瑶不再搭理她,借着吸灯的光跟拉磨一样把档挂到d,再慢慢松开刹车转踩油门。
车慢慢开始动了,可后轮还没离开那巷子,中控盘突然亮了个黄色的感叹号。
关瑶如临大敌,立马把车刹住,惊恐地扭头看贺淳灵:“这什么意思?”
贺淳灵凑过来看,嘀咕道:“这什么?胎压警报灯还是什么玩意儿?”
“叩叩——”
主驾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关瑶打下车窗,寸头弯着腰痞里痞气地问了句:“怎么?车出毛病了?”
“应该是,你看这个是不是胎压警报灯?”贺淳灵积极地探过身子,把中控上一直在闪的图标指给他看。
寸头只瞥一眼就下了定论:“八成是轧到钉子了,得换胎。”
关瑶呆滞当场,心里把自己锤了一遍又一遍,骂怎么就没管住手非要开车出来。
她拿出手机,正打算搜一下上门换胎的服务时,寸头掐灭手里的烟:“大半夜的别忙活了,住哪儿送你们回去得了。”
关瑶还没来得急表态,贺淳灵立马来了劲:“真的可以吗?那可太好了!”
得益于贺淳灵的脆快,polo就那么撂在巷子里,二人一起坐进了那台敞阔的大g。
车里散着深邃的木香,真皮座椅比廉价的织物座椅要舒服得多,前头一整块的联屏也散发着人民币的味道。
自打上车以后,贺淳灵就一直在跟那寸头聊天。
从他们的交谈中,关瑶得知那寸头叫席羽,深市人。说是刚来京市不久,这会儿在一家国术馆教小孩子练拳。
许是贺淳灵太会找话题,又许是俩人刚才都在派出所游了一圈,有些难兄难弟情分的缘故,那席羽爱搭不理的酷盖气势倒慢慢软化下来。
贺淳灵本来就坐在席羽后头的位置,聊得兴起时,两条手臂都扒着席羽的后座,看起来恨不得趴到人家背上去,半点不矜持。
他俩聊得颇为热络,开车的人却一言不发,没有主动参与其中。
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贺淳灵带话题问了下怎么称呼,关瑶才听到他吐出三个字:“裴和渊。”
“这名字好文雅,你是搞艺术的吗?”贺淳灵见缝拍马。
“哧——”旁边的席羽散漫地笑了笑:“搞什么艺术?他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
绿灯亮起,车又继续开了。
关瑶偶尔跟着笑闹几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暗暗观察专心开车的人。
这男人越是清冷孤高,她越是抓心挠肝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