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雅看着美棠一人回来,美棠被看得冒汗,她故作轻松道:“皇上说了,最近政务有些忙,等忙过这阵,他就会来看您,让您好好养着不要多想。”
皇后没说话,还是看着她,美棠低了头,就在这时,皇后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美棠闻言忽地把头抬了起来,就见皇后咳了两声后,还没等她上前,皇后娘娘捂住胸口喘息了起来,越喘越急,最后竟是晕了过去。
待醒过来时,厉雅第一眼就看到了皇上,然后她就哭了。在美棠回来禀话时,她就有了预感,如今见到皇上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才她第一时间让美棠退下,本想的是自己一个人悲伤、消化,她能想到皇上会怎样,她不想让他再为她操心,想着如他的愿,假装不知道。
可惜她的身体不争气,悲郁一上来,人就撑不住了。还是扰到了他让他更不安了,看着皇上枯尽的样子,厉雅心疼极了。
再想到太子,她的帆儿,她的儿子,厉雅的世界,厉雅的心全都灰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
“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
厉纯:“是我没用,枉为一国之君,却救不下自己亲儿的性命。”
厉雅:“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身体不好,没有给他一个康健的体魄。”
“他,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厉纯其实也没见到太子最后一面,他赶到的时候,人已经闭目息气了。
“详和安稳。”
“那就好,其实想想,帆儿这是解脱了,再也不用受病痛之苦。”
厉纯忽地抓紧厉雅的手,“你不会也这么想吧,虽生病痛苦,但也有病好舒服的时候不是。雅儿,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
她怎么舍得,丧子之痛如心中插了一把刀,一把终生拨不出的刀,但就算是要这样一直痛下去,她也不能丢下皇上,让他一人独留世上痛苦,要痛也是她陪着,只求共担。
“说什么呢,我只是一时激动了些,我还要把帆儿的那份活下来呢,你不要瞎想。”她说着抚上皇上的头,厉纯把头放得更低一些,窝在她颈肩任她抚摸。
她感觉到他的颤抖,他的哽咽,还有泪水,她知道他在克制,但此时厉雅不想他这样,她手上继续安慰着他,嘴里说道:“皇上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这对帝后,亦或说是夫妻,就这样相拥着默默地哭着,这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与他们无关了。他们同悲,也彼此慰籍着,彼此疗伤。只要他们还拥有彼此,他们就能撑下来,活下去。
皇后没能参加太子的丧礼,她吃了药施了针,本打算撑上一撑亲自去看一看的,哪怕一眼,但为了不让皇上担心,她最终没有去。
太妃在她身边陪着,劝着:“这样也好,不见,记忆里就都是他鲜活的样子,见了,就只剩最伤心的画面。母子一场,还是留些念想的好。”
厉雅这时才想起,母亲应该是触景生情了,厉书哥哥惨死的画面,到现在她都记得,更不用说身为母亲的太妃了。
厉雅拉过太妃的手:“我都知道的,别为我难过,一切都会过去,都会好的。”
太妃看着厉雅的样子,她心疼、愧疚,甚至还有些惧怕。她做了亏心事,焉能不怕。忙低下头,越多看女儿,她就越心虚。厉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在感同身受母亲曾经的遭遇。
太子下葬后,可能是考虑到皇上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前朝还没有人提出子嗣问题。厉纯对此毫不在意,他潜心佛法多年,修得一副菩萨心肠,自觉早就不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了。
只不过之前,太子还在,他需要这份权力来为他保驾护航,可现在无所谓了,人都没了也就不需要护了。唯一还在阻拦他去意的,是皇后的身体。
皇后现在病弱,全天下都没有宫中太医院的医术高明,没有御药房的药材高级,如果真让他找到民间可以替代的神医,他一刻都不想在皇宫这个伤心地多呆,带上雅儿去求医、像母亲与信王那样,享田园生活,或也可像先帝设想的那般,与至爱的女人找一个避世之桃源。
可惜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皇后在丧子的打击下,那副身子骨可是要慢慢调理一阵了。
尔兰殿,厉雅一个人倚在塌上,看着窗外。昨日施针后,今日难得精神见好,可以不用一直躺着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唤起美棠:“你去太子那里,找一找看,有没有一些他用过的东西,不论大小都拿来给我。”
美棠知道主子这是想睹物思人,母子之间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娘娘心里过不去这个坎。美棠领命,就朝外面走去,刚走到院外,她手下的一个宫女问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去?”
美棠:“去太子殿找些遗物拿来给娘娘。”
小宫女:“我与您同去吧,万一东西多,还有个帮忙拿的。”
美棠一听有理,让她跟着了。
太子殿如今封着门,守门的见是皇后娘娘的人就让进了。里面明明还是那样的风景,但就是给人空空的感觉。
美棠发现人一进到这里,心里就不舒服,莫名难过伤心,她加快脚步,想着手脚麻利些快点交差。
东收西收,收了一个小箱子,抱箱子这种粗活当然是小宫女来干,美棠落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