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车时播放古典音乐,这并不稀奇。但播放得最多的往往是巴赫和舒伯特之类,优美和谐,适合作为背景音乐。而《格里高利圣咏》由于太过古老,所以非常简单。鲜少有人会欣赏这样单调的音乐,并把它作为车内播放曲目。
巧合的是,曾经有段时间,她特别喜欢这支曲子。
这不是第一次了。时不时地,她总能发现在一些细节上,程安与她正好合拍。
“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吧?”程安忽然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
她笑了:“当然。”
他心下微微一松,知道自己终于离她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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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抵达餐厅。
由于是临时订座,沈绒未能订到靠窗俯瞰夜景的最佳位置,好在室内环境也不错。
挑高的天顶,落地玻璃窗。酒红色天鹅绒墙面上,挂着古罗马风格的油画与威尼斯面具。水晶器皿,餐具为银制。
侍应生皆戴白手套,举止优雅,把沈绒与程安引到座位前,拉开座椅:“二位请坐。”
“谢谢。”沈绒礼貌致谢,曾经的她也是这里的侍应生。
点酒时,程安没有看酒单,就点了一杯vodicasa(家酿)。这不是某种酒的名字,而是几乎每家地道的y国餐厅都会有的自酿酒,价格最便宜。
她不由猜测,难道这是想为她省钱?
程安似乎能读出她的想法,解释道:“等会儿还要开车,只能稍微喝点,不然就是酒驾了。”
vodicasa常常掺水,度数很低。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不过,接下来他点的菜品也是菜单里相对便宜的。或许是担心她过意不去,他每点一道菜都会主动说明原因,解释得合情合理,让沈绒也无话可说。真是太体贴了。
虽然菜品都不算很贵,但整体上确实不错。鸭肝口感柔嫩细腻,红烩牛膝滋味浓郁,还有温泉鸡蛋与手工制作的黑墨鱼面。程安也称赞了她推荐的香槟龙虾炖饭。
“你对这里的菜品很熟,以前来过?”程安问。
“的确来过,但不是作为顾客。我曾在这里兼职,做侍应生。”
她答得坦然,没什么不好意思。在她看来,只要自食其力,便无高低贵贱之分。
没想到,程安微笑道:“真巧,以前我也兼职过餐厅侍应生。”
她不免意外。虽然她不了解他的出身,但能在国读本科的人,家境应是比较殷实的。没想到他也会兼职侍应生,难道是为了体验生活?
他看出了她的意外:“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其实我家境不好,中学时便经常兼职,打工赚钱。至于出国留学,那是个意外。当时一位远亲忽然找到我,他觉得我天赋还不错,便资助我留学。”
他平静地用寥寥数语勾勒出自己十几年的人生轨迹。
沈绒攥着餐巾,一时之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倒是程安轻轻一笑,让原本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都有这样的打工经历。”
她点头:“是啊,这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
“没错,在同一个地方,从顾客的角度看,与从侍应生的角度看,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比如,顾客来到餐厅,看到的是随处可见的舒适座椅和沙发。而侍应生只能站一整天,不允许随意坐下。
就这个话题延展开去,两人又顺畅地聊了许多。
他提起曾经的见闻,温和,自然,又不乏偶尔的风趣之语。与他的交谈舒适而惬意,似有某种默契。
晚餐结束后,程安驾车把沈绒送回她租住的居民小区。车停在单元楼下,他目送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晚安。”
“谢谢,晚安。”她朝他挥挥手。
他并没有立刻发动汽车离开:“我看你上楼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