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现在还这么想,就是缘木求鱼。
她抬头直视他:“周先生,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以前认识的那个霍绒,她从小娇生惯养,事事顺意,所以脾气很坏,言不由衷,还无理取闹。
“但我不是那个霍绒。我的生活十分普通,没有那么多矫情,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
“况且我们现在都过得不错,结局是好的,不必纠缠于过去。”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每句都是真心实意。当年是他背弃承诺也好,是她年幼无知也罢,她都不再怪他,也放过自己。
“过得不错吗?”他轻声喃喃,眼中一片温柔,却有她所不能理解的悲伤。
但她尚未看清,他便垂下眼睫,投落的阴影掩住眸色。
廊外水风吹过衣襟。雨丝飘飞而下,湿漉漉的梨花白得清冷,像即将消融的冰雪。
可惜记忆不像雪花,雪融化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映衬着如雪梨花,他单薄的身影越发显得孤寂。面对这样的他,她甚至有点心生愧疚,怀疑自己是否把话说得太重,为难了他。
她犹豫是否说两句安慰话,他轻轻笑了:“好的,绒绒,你不怪我就好。”
她以为他想通,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以闲聊的语气谈及往事:“记得以前你挺喜欢这个园子,给它取了名字……这里的梨花,你想折去插瓶,便把我拉来这里……”
那些往事,零零碎碎,桩桩件件,她大多还有印象。
她曾拉着他的手,穿过曲水长廊,想折下高处那枝开得最好的梨花,踮起脚却够不着。他抬手帮她折下,放到她手里。
她忽然起了调皮心思,用花瓣拂过他的侧颈,挠他的痒痒。他还没多大反应,她却咯咯笑个不停。
回忆起那些过往,她有点恍惚。
无可否认,曾经他待她极好,视若掌中瑰宝。不管什么麻烦,他都帮她解决;不管什么心愿,他都为她实现。她胡闹时,他宠着;她任性时,他哄着。就连她捉弄他、欺负他,他也从不说一句重话。那种温柔是最难忘的。
当年有人戏称,就算霍家小姐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周家少爷都会想办法为她寻来。
回忆起那些过往,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之人,难免有所触动。沈绒亦然。
到底是故人间的久别重逢,他们有太多的共同回忆。
那些回忆曾被她埋藏在记忆深处,彻底尘封,不愿碰触。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此时封缄揭开,回忆重见天日,原来从未忘却。
听他谈及幼时趣事,她不禁莞尔。
微风吹起鬓边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她还没有动作,他已抬手把发丝拢到她耳边,自然得仿佛只是一种习惯。
温柔得过了头的水风,模糊了光阴的界限。霎时间,仿佛时光倒流,她重回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同样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人。
纵然只是某个瞬间的错觉,也令她的心境柔软了许多。
他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愈发温柔地看着她。
如果话题终结于此,这场聊天无疑是愉快的。但接下来的话打碎了美好氛围。
“绒绒,等会儿随我一起回家,好吗?”他柔声问。
“回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霍叔叔很挂念你,毕竟血浓于水……”
宛若兜头一盆冷水,她瞬间清醒过来:“你想让我回霍家?”
他不可能没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却仍温言相劝:“绒绒,我知道在我离开之后,霍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令你伤心。但你是霍叔叔唯一的孩子,是霍家大小姐,谁也越不过你……”
她语气生硬地打断他:“你根本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回霍家,那不是我的家。”
他静默须臾,低叹道:“是我不好,当时不在国内,未能陪在你身边。我本该照顾你……”
“不,那些与你无关,不必在意。”她直言。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呢?”他充满内疚的看着她,轻声说着。
她不再解释,只是沉默。
他察觉了她的抗拒,却没有终止这个艰难而敏感的话题:“后来我才听说那些事……时过境迁,其实那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