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长林放下酒杯,没撒谎:“把她从南湖救上来的渔夫。”
帐里沉默良久。
良久后,赵霁发出一声悲凉的冷笑。
原本心里还有许多困惑的,包括着被背叛的怒气、郁气,这一刻,一下释然了。
“渔夫……”
赵霁鄙薄至极,看着眼前的男人,想到多年前的那一败,眼底阴翳更深。
战长林很熟悉这个眼神,那一年,他被居云岫压着到赵府里向他负荆请罪的时候,他给他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鄙夷,蔑视,嫉妒,憎恨。
不甘于败给一个卑贱的人,又偏偏败给了一个卑贱的人。
那滋味,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战长林再次倒酒,失笑道:“渔夫怎么了,不偷不抢不害人,靠着自己的本事过日子,又能酿美酒,又会烧好菜,最重要的是会疼老婆。这些,大人哪一样比得过?”
战长林的笑声像密刺一样扎在耳膜上,赵霁闭目忍着。
“输给渔夫不丢人。”
战长林接着宽慰,赵霁终于忍无可忍。
“滚。”
“急什么?”
战长林夹着菜,放到赵霁碗里,笑声收敛:“还没聊到正事呢。”
赵霁眉头一皱。
战长林放下双箸,正色看他,眼睛里不再有散漫笑意。
刚才的罪己诏他没有看完,可是关于肃王府的那一部分,他看完了。
寥寥数行,写尽整整二十万人的命运。
二十万人啊,二十万人的背后,又是多少个家庭?
他是活着的,乔瀛是活着的,他跟居云岫还可以破镜重圆,乔瀛和乔簌簌还可以家人重聚,可是那些死了的呢?
那些再也爬不起来,再也回不到家乡,见不到家人的呢?
战长林隐忍着胸口的悲愤,盯着赵霁道:“当年苍龙军出征雪岭,乃是奉旨御敌,那二十万人,是去杀贼寇、戍关城的大齐将士,可到了战场上,却成了你跟晋王争权夺利的垫脚石。赵霁,做人是要讲良心的,你要助晋王夺皇位,可以;要报复我泄私愤,可以;但是你用这种丧尽天良的方式灭肃王满门,事后还想娶长乐为妻,人神共愤。”
赵霁眼神阴鸷。
战长林起身,睥睨着他:“你记着,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欠肃王府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赵霁被迫仰视着他,看到他转身离开,再次申明:“我说过,害了苍龙军的人是战青峦,不是我。”
这次换成战长林发出一声悲凉的冷笑,笑这一句辩驳的苍白和无耻。
“你自己去跟战青峦说吧。”
赵霁一凛。
战长林漠然敛眸,阔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