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在这件事的见解,你们陆氏和云林姜氏,都不算后知后觉。虽说还是有几分误打误撞的嫌疑。”
“人间那部被誉为群经之首的第一卦,便是乾卦。陆神,你对此有何高见?”
堂堂陆氏家主,竟然就跟蒙童被夫子考校一道题目似的。
陆神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酝酿措辞,缓缓说道:“主客双方势均力敌。存在四种之多的显隐各半。第一,整个人间,就只有在骊珠洞天之内,远古神道与如今大道,才算均衡。是一种隐藏的、甚至是颠倒的主客关系。与此相对的显,则是小镇作为真龙陨落之地,又是一种与外界针锋相对的显隐颠倒,三教一家不得不通过四件重宝来压制真龙气数。第二,未来的陈山主跟东海水君在当时结契,是一显一隐。第三,桌上某人跟所有其他人,是一隐一显。这个‘某人’是谁,当年谁都不清楚,恐怕连药铺那位,身为摆桌子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花落谁家。”
();() 昔年小镇一口铁锁井,用以用以禁锢“孽龙”。大雪纷飞夜,困龙终得水。她在泥瓶巷,偷偷与陈平安结下平等契约,表面上成为宋集薪的婢女。王朱既以宋集薪这位龙子龙孙的气运作为食物,“稚圭”又如凿壁偷光,窃取、蚕食隔壁陈平安的气运。
“说是注经也好,说是解卦也罢,齐静春都是第一个真正勘破天机的人,就是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确实大了些。”
“陆掌教的解法,与天为徒。可算第二。”
“崔瀺则不管‘人’,只对‘事’,他负责棋盘收官。倒数第一,反成另类的第一。”
一直耐着性子听陆神“训诂”,刘飨笑道:“陆家主就只有这些‘高见’?”
郑居中终于开口说话,补了一句,“还是开卷考。”
见到陆神吃瘪不已,魏檗心中郁郁之气得以纾解些许。
青衣小童却赶忙使劲给郑居中使眼色,以心声提醒“郑世侄”,那家伙可是个姓陆的,万一人家是中土陆氏的高人,莫要逞口舌之快,被那厮记仇……你也劝劝身边朋友,喜欢说些吓唬人的大话,就好好说自己的大话,不要学魏山君,总是夹枪带棒的,含沙射影,有事没事就刺那“陆家主”几句……如果这位“陆家主”,真与那《路人集》上边排名很靠前的“陆家主”,沾点亲带点故,我罩不住你那朋友的!
郑居中以心声笑言一句,不会这么巧吧,姓郑的就是郑居中,姓陆的就跟中土陆氏沾边?
陈灵均急眼了,火急火燎答复一番诚挚言语,世侄你有所不知,我跟姓陆的一向不太对付,你们可别被我牵连了……实不相瞒,先前就有个很不做人的姓陆道士来了山上……算了,背后说人坏话非豪杰,那家伙还是很厉害的,就是看我不太顺眼,不妨碍他的了不起,至于他是谁,姓甚名甚,你只管往身份大了、道行顶天了猜去。总之你劝劝朋友,不用给我留面子,不妨与他直说,就说我陈灵均与姓陆的,有些玄乎的命里相克,让你朋友悠着点,出门在外,又不是跟人论道,何必在言语上分胜负,天底下但凡吵架,哪有什么赢家呢。
郑居中说道,“我跟朋友转述了,他好像并不领情,回了一句,说我这位世叔辈分大,是不是胆子太小了。”
陈灵均干瞪眼。刘飨无可奈何,他当然不会如此言语,郑先生你这是给人当世侄当上瘾了?
关于“算命”一事,陈灵均倒是在郑大风和仙尉那边,顺带几耳朵,旁听了他们一些对话。大意是说正人君子,不必算命。只需问心无愧,进业修德,积累道力。就像那些文庙陪祀圣贤,与至圣先师请教学问,总是经常问仁、却从不问道,就在于道何须多问。道不远人,须臾不离。学问修养深厚了,自然而然就能够知天命……聊着聊着,陈灵均刚对他们有点刮目相看,很快就开始现出原形了,郑大风伸出手掌,询问仙尉,你是摆摊算命多年的道士,帮自家兄弟看看手相,未来姻缘如何,近期有无桃花运,不说学那周首席涝的涝死,总不能旱的旱死……
陆神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以心声询问郑居中,“敢问郑先生,此次守株待兔,所求何事?”
任何一位道力深厚的山巅修士,谁不是在孜孜不倦,小心翼翼,各谋道路。
皑皑洲韦赦,北俱芦洲火龙真人,他们都曾两次合道失败。犹有财神爷刘聚宝跟商家范先生,都在钱字上边各自求道。
还有那位当年被白也离开道场,仗剑斩杀的中土飞升境大妖,它何等难缠,道场与黄泉接壤,若非它千方百计求道无望,岂会道心不稳,试图孤注一掷,作那“拔宅”的行径,希冀着凭此大逆不道而合道,届时就会扰乱阳间,十数国疆域幽明混淆,它也因此导致刀兵劫至,挨上那一剑。
陆神看似轻描淡写的“苦极了”,可谓说出了一众山巅修士的心声。
陆神当然怕有了个挡道的邹子,再来个拦路的郑居中。
郑居中直截了当给出答案,“借书杀人。”
陆神难免心生疑惑,借什么书?杀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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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道士跟黑衣小姑娘一向配合默契,汲水煮茶,分工明确,他们快步走在去宅子路上,仙尉没来由感叹一句,“那位天边道长,定是高人无疑了。”
小米粒好奇问道:“为啥?”
仙尉犹豫了一下,以心声说道:“身上没有半点人味。”
小米粒恍然道:“我晓得的,修道有成,不沾红尘,仙气飘飘,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仙尉与小米粒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极有默契,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咱俩就不行,非常不行,没啥神仙风范,差了好多意思。
进了屋子,仙尉咦了一声,几只锡罐空空如也,茶叶怎么都没了。
郑大风不知何时来到这边,斜靠房门,此地无银三百两,给出个蹩脚理由,“莫非是遭了蟊贼?不偷金银偷茶叶,倒是雅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