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继续问:【在您心里,究竟将女儿置于何地?这么多年来,您把女儿看作什么?!】
一个随时都可贱卖的棋子,或一条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她想不明白个中关窍,却亦觉遍体生寒:
倘若魏弃真的看中了赵家的权势……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魏弃真的与她成了夫妻——姐弟相奸,世所不容。待到真相揭露,木已成舟,等着她的会是什么日子?
如今这般世道,魏弃或可以光明正大、另觅姬妾,可她呢?
她敢么?她能么?
【……】
许是听出她话里难忍的啜泣,赵莽迟疑片刻,终是叹息着开口:【我原打算,待你二人婚事定下过后,再将此事告知。如此,他至少能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护你一世。】
荒唐!
【究竟是护我一世,还是护赵二赵五他们一世?】
【……】
赵明月泪流满面:【爹,你分明是要拿我这个爱不得、休不得的赵家女,做他后宅的镇鬼符!是,他娶了我,拿了你的印鉴,有他在,辽西可享太平,赵家家有宁日,可我呢……我呢!】
我便活该要打碎牙齿和血吞,把所有的委屈往肚子里咽么?
你口口声声说待我如珠似宝,胜过天上明月,可如今呢,你当我是什么?
赵莽闻言,沉默片刻。
再开口时,却只剩一声叹息:【这世间,多得是相敬如宾而各有爱侣的夫妻。】
【你少时流落在外,吃过苦,却也享了我赵家的福,你的命,已比这世间大多数的女子来得要好。你母亲当年尚且能为大局而委身于魏峥,如今你又为何……】
为何,为何。
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为逼他人妥协而想出的“为何”。
她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发痛,终于扬起头来,厉喝一声:【别说了!】
【阿蛮——】
【我娘是西京贺兰氏,早就在我四岁那年便死在你手上。我不认识什么顾离,也不曾受过她一米一粟之恩,如今人早做了地下白骨,为何还要旧事重提?!我只认一个娘,绝没有第二个,你也不必拿那女人来教训我,不要……不要再来骗我!我不信!】
她记得自己说完这些话时,父亲失望而无言的神情;
也记得自己那一日,是如何失了魂般游荡离开,又遇见那神出鬼没的红衣青年。
可梦里,一声“爹”卡在喉口。
她揉了揉哭得通红的双眼,再看见的,却分明已是一具僵坐在床上、骇人的无头尸体。
【啊——!!!】
赵莽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她下意识惊叫出声,连滚带爬地想要起身。可掌心在地上一按,竟是一按一个血手印,她怔住,失神地望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再低头,地上那头颅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幽沉而衰残的眼睛,定定望向她。
【阿蛮。】而后,那苍白嘴唇便一张一合,发出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阿蛮。】
他说:【你母亲为你挣来的情分早已用尽,这一回,你逃不过了。】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