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明年就走了,他们爷俩见面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他还不知道要在这边下乡多久,以后估计得有好几年见不到他爸。
不过他也早就是成年人了,今年已经二十,已经完全独立了,所以也并不会非要他爸陪在他身边,他对省城又不是人生地不熟,这么多年可以说是省城和首都两边跑,早就已经当成了第二故乡了。
“那爸你具体什么时候调走?”沈以南询问道。
“我和你爷爷商量过了,等春节以后。”沈兴国回道。
“那就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了,不过早点回去也好,这些年爸你也好久没能好好陪爷爷了,每年都是探亲假匆匆回去一趟。”
沈兴国对此也有些感慨。他是六一年的时候来的省城这边,到现在已经十一年了,因为大运动,春节那些假期全部都取消了,尤其他还是厂长,必须要以身作则,在春节的时候是要坚守岗位的,探亲假也只能在春节过后找时间用掉,到现在已经六七年没有回去陪老爷子过春节了,中秋就更别提了。
老爷子现在年纪也大了,他在钢铁厂这边,已经待得够久了,作为一个儿子,在老爷子身旁尽孝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大哥,二哥他们用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军队里,他们三个儿子,没一个能长久待在老爷子身边的。
沈兴国越想越觉得愧疚,当时他说要离开官场不再从政,老爷子全都依他,让他调到了省城这边当厂长,也从没有提过要让他还有两个兄长都陪在身边尽孝,虽然平日里威严庄肃是个严父,但是内里却全是一副慈父心肠,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自由,随随便便就可以依着自己的想法当了十一年的钢铁厂厂长,这放在整个圈子里都是鲜有的,全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纵容。
他来钢铁厂已经十一年了,钢铁厂这边已经度过了最动荡的时候,在他付出了各种心力还有厂里的领导班子支持下,各项规章管理制度也上了正轨,几乎不会出现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钢铁厂总体上完全一派积极向上的气象,所以他也是时候离开了,调任回首都,承欢膝下,在老爷子身旁多尽孝,多陪陪老爷子。
只不过在他离开之前,还必须为钢铁厂做最后一件事,那就是让钢铁厂有一个靠谱的接任者。
毁坏总比建设容易,好的风气很难养成,但是破坏就在一瞬间,如果在他离开后,再来一个和前些年被赶出钢铁厂的那个陈建明一样品性的新厂长,那他在钢铁厂将近十年的努力估计就白费了。
所以新厂长必须要谨慎选择的,不过还好,沈兴国有足够的时间筹划这件事,现在才九月,离春节过后还早着呢,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琢磨。
这个新厂长沈兴国是打算从外面调任过来的,到时候考察好人选,依靠家里的人脉还是很容易操作的。
至于为什么不从钢铁厂现在的五个副厂长里面选,原因也很简单,这五个副厂长能力和手段都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担任决定整个钢铁厂发展命运的厂长职位还是有些勉强的,以前他们都能被同为副厂长的陈建明给稳稳压住,这很难让沈兴国相信,在他离开后,选上来的那个成为新任厂长的副厂长,可以将其他几位副厂长稳稳压制住,不让厂里乱套。
而再向下面选也不太可能,越级尤其是一越好几级的提拔是大忌,而且还是在他离开钢铁厂回到首都的情况下,就算他真的有看好的人选,但是没他撑腰,资历不足,别说这五个副厂长了,就算厂里其他的科长还有车间主任等人也不会心服。
综合考虑下,沈兴国在一早就已经决定麻烦家里帮忙从物色一个有背景手段还强硬最重要的是品性好的新厂长过来了,就这样他才能放心的离开钢铁厂。
不过沈兴国为了避免厂里工人人心浮动,春节过后将要调任这件事,他只和私交甚笃的几个人说过,并没有公开。
而且在离开钢铁厂调任回首都之前,他还得继续跟进引进进口机器这件事,总不能给新厂长留下一个烂摊子。
十月中,乔秋生签证护照等材料全部都办好了,和一位副厂长还有一位车间主任随着省城外贸公司一起踏上了这趟出国的旅程。
乔秋生一起带出国的还有那份取款凭证,在出国之前,阿妹已经和他说过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只需要去询问一下那边银行的工作人员可否用取款凭证将寄存的那些东西取出,问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就好,并不用将那些东西带回国来。
根据取款凭证上的信息来看,在世纪初他那素未谋面的岳父也就是阿妹的父亲,米国留学的时候,在花旗银行办的是“寄库”,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将那些金银等财物放到人家银行的保险仓库中保管,而不是直接存款,不仅没有利息,反而还要倒给钱,不过好处就是取款时方便,只需要提供凭证就可以将最开始存进去的东西完整拿回来。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消息了,现在经过战乱,又过了这么些年,还不知道这一条做不做得准。
不过好在乔秋生和乔竹芳夫妻俩很是豁达,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早就决定好了,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一问而已,最后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不会太过为之失落。
最坏也不会比五三年的时候情况更坏,那时候可是一口气放弃了六张取款凭证,虽然具体金额乔竹芳没算,但是相对于他们家现在的存款来说,损失至少有一二十倍,这还是往少了估算,那个时候乔竹芳都能干脆利落的放弃取款,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们家现在就嘉嘉一个孩子,他们四个大人将来所有的钱都是她的,现在家里的存款足够在将来嘉嘉出嫁的时候给她置办一副丰厚的嫁妆了,这笔存款要是拿回来,乔竹芳大约会在以后都直接留给嘉嘉这个孙女,而要是拿不回来,家里的存款也足够他们让嘉嘉后半辈子过上舒舒服服的生活,这笔外国银行存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乔嘉嘉并不知道此刻家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大笔意外之财的存在,她现在的家庭条件已经很好了,超过了全国百分之八十的人,从小到大就没有缺过钱,再加上奶奶乔竹芳的身世她是一直不知道的,家里几个大人也不会特意把这事拿出来说,所以她便只以为曾奶奶就是外地逃难到何家村的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曾奶奶的的前半生并不一般,现在还留下这么一笔财富。
她自从重活一世,从没有想过会靠着意外之财而达到财富自由的目的,一直都在想着改革开放之后怎么靠着自己前世的专业能力通过炒股捞一笔金,迅速实现财富自由然后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可惜现在没办法去香江,从六九年到七三年,是香江股市的大牛市,那边现在正掀起了全民炒股的浪潮,恒生指数达到了一千七,到七三年三月以后才开始暴跌,恒生指数降到谷底二百,对于专业出身,熟知八次牛市九次熊市历史的她来说,这几年简直是可以闭着眼捞钱。
对于错过这个机遇乔嘉嘉有些遗憾,不过也只有一点点,虽然国内股市要等到□□年才试行,想要在国内炒股是行不通了,不过等到改革开放之后,政策宽松出境就容易了,到八一年的时候还会再迎来一次牛市,而那个时候她也才二十六岁,怎么着也能找到门路去一趟香江,这个暴富时间点也不算晚。
在此之前反正也出不了境,更别提出国了,还是安安稳稳地工作,努力攒自己的小金库,到时候才有本金去炒股,目前炒股这件事离她还太遥远了,乔嘉嘉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只是偶尔才会想起大陆彼岸此刻股市的盛况,大多数时候还是把心思放在当下的工作和日常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