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阁灯火阑珊,姑娘们嬉笑怒骂声热闹非凡,隐约还能从这些声音中听到些甜腻暧昧的水声和呻吟,此起彼伏,隔着房门更让人想入非非。
杨钦酒气上来,说了几句莫名的话语后便沉沉睡了过去,若不是身上铺天盖地的酒气臭的熏人,半点瞧不出像是喝醉的人。
他醉成这般模样,季思和杜衡再如何也不能把人丢在这阁里一走了之吧,便让九娘唤了辆马车,两人合力将人抬进车中,费不少力都累的够呛。
季思喘着大气掀开车帘朝站在马车一侧的九娘道:“今日不方便,改明儿我再来寻你,亦或者你若方便直接往我府上递帖子,能办的我一定给你办妥当了。”
九娘倚靠着马车,丰腴的身子玲珑有致,薄衫罩在身上越发显得肌肤白皙,年岁虽不小了却看起来别有风情,惹得进进出出的客人多看了几眼,她却并不在意,只是望着季思思量了会儿道:“无妨,大人何时得了空来寻我便是。”
“成,”季思应下,冲人摆了摆手放下帘子,一回身瞧见了杜衡端详的目光,唇角一挑杨眉问:“瞧什么呢你。”
杜衡勾起抹浅笑,“这位姑娘可是当初你同祁子珩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哪位?”
“这消息你怎也听说了,”季思的笑意有几分窘迫,“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没法子,闹得太大便听说了些,你同她是怎么一回事?”
里头的前因后果不足为外人喜喜道矣,季思便以误会二字开头,欠人人情四字收尾,一个不愿多说,一个不好多问,堪堪将此事略过,说起了别的,只余下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夜里不比白昼的热闹很安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也不知是什么鸟啄了支窗的杈杆一声,杈杆掉了下去窗子“啪”一声合上,发出好大一声声响,把昏昏欲睡的半夏给吓了一个激灵,睁开眼慌里慌张打量着,这才瞧见咕噜咕噜滚到脚边的杈杆。
她弯下腰将杈杆拾起重新支起窗户,打了个哈欠回头,瞧见祁熙依旧坐在桌边,连动作都同开始没有太多变化,桌上的蜡烛罩了灯罩,柔和的光打在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像是给周身镀了一层圣神的光晕,远远瞧起来好似自带圣光的仙人。
而仙人并不眼含慈悲,只是盯着桌上那碗已经冷掉的长寿面。
“小姐,”半夏心疼的走过去轻声唤道:“时候不早,你这都等了一晚上了,先去歇一会儿我来替你等姑爷回府。”
“收了吧,”祁熙语气淡淡地开口,“不用等了。”
说罢撑着桌子起身缓缓走到梳妆台前。
半夏回头看了人一眼,又看了面前这碗坨掉的面,悠悠叹了口气,可刚将面放在托盘中,屋外传来了府中丫鬟的声音,“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等祁熙急匆匆赶过去时,只见杨钦一身的酒气和脂粉气躺在床上,八斗正在给他擦拭脸,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他这是打何处回来。
果不其然半夏小心翼翼瞥了一眼,便看着自家小姐蹙着眉,脸色骤然一变,不难看成动了怒火,可下一刻又给忍了下去抬脚塌进屋中。
听见动静,八斗回身看到来人时,神情顿时变得慌张起来,他作为杨府下人,自然知晓自家少夫人最为厌恶少爷去这些风月场所,这屋里酒气这么大他有心瞒也瞒不住啊,除非少夫人鼻子坏了。
八斗暗暗在心中忧愁着,低着脑袋瞅了两眼,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来,细声细气的开口:“少夫人,这其他大人约着吃酒,少爷多饮了几杯,只是闻着酒气大些而已。”
祁熙将目光落在床上的杨钦身上,这人醉的不轻,连脖颈都红了起来,这股味道难闻的紧,她眉头紧锁着问:“谁送少爷回来的?”
“户部的季侍郎……”八斗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是杜衡一直在车中未出面,他也并未瞧见,故而一直以为只有季思一人。
季思这人祁熙略有耳闻,实在算不上多好的印象,毕竟季思传出来的也没什么好名声,听见这名字也是冷沉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挽起袖子便欲从铜盆中拧帕子。
半夏见状连忙凑上前来,祁熙摆了摆手,“我来吧,你们去歇着。”
八斗和半夏都慌了起来,这哪有做主子的伺候人,做下人去歇息的理,连说不妥不行不合适,被祁熙训斥了几句只好出了屋子,却也没去歇着,只是在屋外候着。
门一合上将那些个声音都给挡在了屋外,祁熙拧干了帕子动作轻柔的替人擦拭,擦到双手时她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抬眸便瞧见杨钦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盯着自个儿看。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块儿,衬着昏暗的烛光有些移不开,杨钦抬起手来,好似像触碰眼前这副景象,最终却还是收回了手,哑着声问:“我是醉的糊涂出现幻觉了吗?”
祁熙叹了口气,继续将杨钦双手擦拭干净,起身将帕子放回盆中,身后一直一道目光追随着,直到她倒了杯凉茶回到床边,“喝一点吧。”
杨钦坐起身来接过一口饮尽,干涸火燎的嗓子果然有了好转,随意擦了擦嘴角又将杯子递了回去,这次祁熙并没有起身放杯子,而是放在了床边,正襟危坐,面色淡然的开口,“大晋官员狎妓传出去总归不好听,与你而言可能无所谓,可丢的却是杨府的面子,再说喝酒易误事,总归是不大妥当,这花楼你往后还是少去些好,免得旁人说起来于你名声有损……”
“你来便是要同我说这些吗?不问我为何去花楼?去做了什么?”杨钦沉声打断了这番话,“当真是处处为我杨府着想啊。”
话中冷嘲热讽的意味不言而喻,祁熙掀起眼帘冷冷看了一眼,也未动怒,依旧淡然道:“你年岁不小做何事心中自有考量不用我来询问,不过还有一事你需牢牢记在心上,杨府不同其他世家,尚书省是替皇上做事的,杨家更是秉持中立从未参与过党派之争,也未有同哪位皇子走的近些,虽说不在他人身后辨是非,季思那些个传闻是真是假我并不放在心上,但他受太子提拔自是太子的人听从东宫吩咐,你需得留个心眼。”
“你有话直说便是。”
祁熙叹了口气沉声将话说完,“他不是益友,往后还是同他划清界限的好,与你,于杨家而言都无害处。”
这事其实不应该是她口中说出,先不说女子不应过问朝事,这传出去惹人闲话,便是插手杨钦交友这一点也易惹人不悦,外人若知晓兴许还会说她管的宽了些,可她身为杨钦妻子,自是将杨家安危记挂于心,若不提点一二,真由着杨钦同季思越走越近,那落在有心之人眼中,便是同东宫走的近了。
果不其然杨钦脸色难看了几分,望过来的目光多了几分祁熙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