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破云而出,明晃晃的阳光罩着宫墙,栖凤宫的宫女将冰块放在一个小炉中,再用扇子扇动着,铜炉中瞧出丝丝凉气,驱散了房中的炎热之感。
曹玉菡正手持剪刀修剪着花枝,再思量着插入瓷瓶中,花杆上有细刺一个走神被刺破的指尖,候在一旁的丹蕊见状急忙掏出手帕,慌道:“娘娘怎不小心些,可要传太医。”
“小伤而已别兴师动众的。”曹玉菡接过帕子将指腹冒出的血珠擦在上头,鲜红的血一接触到绢布,便立马蔓延开来,弄脏了本来干净的帕子,她盯着那抹刺眼的红若有所思。
殿外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栖凤宫大太监源丰的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躬身行了礼,轻声唤道:“娘娘。”
“你这慌里慌张的是做什么?”曹玉菡将手中的帕子扔在一旁问。
“奴才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
源丰支吾着,有些不便开口。
曹玉菡掀起眼皮打量了会儿,垂下眸道:“凑近些说话。”
“是。”
得了令后源丰起了身,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绕过屏风走到曹玉菡身侧,用手挡在嘴侧压低了声音凑近些说:“曹尚书要见娘娘。”
闻言,曹玉菡手上动作一顿,片刻后又恢复正常,询问道:“曹为远可有说求见本宫是为何事吗?”
“并未。”
曹玉菡凤眼微眯,盯着手中这支粉白的月季,“他要见那便见吧,本宫到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名堂。”
后宫妃嫔虽不能私见外臣,但若是至亲家眷便可另当别论,宫里每月都有省亲的日子,再加之曹玉菡是后宫之主,曹为远便这般大摇大摆的随着源丰进到了栖凤宫,一路上没受半点阻拦。
他七拐八绕进了栖凤宫的主殿,双膝着地行了个大礼,声音闷闷的传来,“臣见过皇后娘娘,望娘娘金安。”
“兄长快快免礼,”曹玉菡虚抬了一下手,“此处也无旁人,咱们自家兄妹就不行这些虚礼了。”
“谢娘娘。”曹为远感恩戴德的起身,在心中则冷哼道曹玉菡装模作样,若真如她所说,那自己一进来便会提,而不是等礼都行完再补上这么一句,十足故意为之。
曹家兄妹二人虽都是嫡出却非一母同胞,曹玉菡是以庶女身份嫁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承德帝为妾,还在东宫时便颇具圣宠,大方得体贴蕙质兰心,故而承德帝继位后便破格将她嫔位升至妃位。
可大晋一向讲究嫡庶之分,自古也从未有庶女任妃的先例,幸而那时曹家在世家中已然远不如从前,便想着将曹玉菡的生母钱氏从妾升为妻,钱氏母凭女贵,如此一来曹玉菡的妃位也算名正言顺。
就因为此,曹为远一直瞧不上曹玉菡这庶出的身份,觉得她天生就是比自个儿低贱些,若非攀上皇上不见得能有如今做派,曹玉菡更是不待见自己这个哥哥,蠢钝如猪,愚不可及,半点没有远见和出息,便是这般人是曹家嫡子,曹家才会衰败至此,除了有个男子身份哪哪都不如自己。
两人互相在心中将对方批的一文不值,面上却还装作一派和气,曹玉菡赐了座,曹为远也没客气的入了座。
宫女奉上了凉茶,曹家兄妹俩先是不冷不热的寒暄了一番,谁都不开口提其他的人,却是曹为远道行太浅,实在按耐不住开了口,“不瞒皇后娘娘说,臣今日进宫是有要事相商。”
“哦,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还劳兄长进宫一趟。”曹玉菡满脸的困惑不解,若非熟知她脾性的人,到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曹为远在心中冷哼了几声,面上却是格外担忧,“这畄平来了个不知天地厚告御状的市井泼皮,这事闹的临安城满城风雨,朝中议论纷纷,想必娘娘也略有耳闻吧。”
“这到没没听说过啊,”曹玉菡细眉颦蹙,有些为难道:“兄长也知,这后宫不能涉政,后妃过问政事乃是大忌,本宫整日里都在深宫里管着后宫大小琐事,这朝堂中发生了什么本宫又从何得知,时至今日才听兄长说起。”
她转动着手中玉镯,停顿了片刻方才好奇的问:“也不知这人是何身份?状告何人?又是何等罪名?兄长又为何这般着急?莫不是与兄长有干系?”
曹为远磨着后槽牙,随后杨唇笑了笑,故作轻松回答,“这事到同臣没多大干系,这畄平离着临安山高路远的,怎会同不过那些个被状告的官员有往来。”
“既如此,兄长今日来寻本宫又是为了何事?”
“这事说起来也是旁系的人做事不妥当惹得祸,”曹为远叹了口气,一脸的不悦,“好巧不巧,被状告的那些个畄平官员中,有一人乃是曹家旁系的,名叫曹平,任畄平的管粮郎中一职,虽不是本家的人,却同臣少时有些情分,这官场之人都十分精明,他免不了同畄平那些官员虚以委蛇逢场作戏,兴许走的近些,也被连带着告到了皇上跟前,旁人不好说,这曹平没出息的紧,给他十个胆子他没不敢做出什么有违律法的事来,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啊。”
曹玉菡静静听着,捻起桌上的一直粉色月季,枝干上的细刺已经被她剔除干净,摸着有些凹凸不平的触感,她不慌不忙的掀起眼帘打量着下头的人,搭腔问:“真如兄长所说,那曹平是被冤枉的,同此事毫无关系,可得早些告知陛下,省得连累无辜之人,有损陛下圣明。”
“下官正有此意,”曹为远眼神一亮,事情走向都如同他预想的一般,语气也比先前多了几分轻松,“曹平不过一条贱名,可若是因为他让皇上声明有失,的确不值得……”
话音还未落下,却被曹玉菡打断了,“理是这么个儿理,可是同本宫有何干系?”
局面顿时冷了下来,曹为远嘴角的笑意僵住,抬眸冷冷望过去,缺见主位那人冲自己勾了勾唇,顿时明白过来,将怒火压在心中,勉强放低了姿态,好生陪着笑道:“瞧娘娘说的,这事怎同你无关,娘娘是曹家的人更是太子殿下生母,这文武都知晓曹家拥护的是太子殿下,这曹平是曹家的人,若真含冤受罚,那旁人定是觉得是受了曹家指示,下官虽同他并无往来,旁人却是不信的,兴许还会牵连到太子,惹得皇上不悦,到时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这还不简单吗,”曹玉菡似笑非笑的说,“既然兄长同这曹平并无私交,不过一个旁系,移出曹家族谱便是,是死是活由着他自个儿造化。”
曹为远收敛了笑意,明白曹玉菡这是铁了心要坐视不管,从头到尾便没有想伸出援手的意思,幸而他早早就料到自己这个妹妹,心机深沉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连她亲儿子都能用来利用,更别说自己这个并非同胞的兄长了。
思及至此曹为远对上视线,起身躬身行了个礼,“娘娘所言极是,是下官愚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