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微微抬头冷声道:“下官往后定会像娘娘,排除异己,毁尸灭迹,一如当年一般。”
听着这番话,一旁的源丰脸色骤然变得煞白,慌忙抬起头了注视着曹玉菡的神色,果不其然,后者笑意消散的一干二净,手上动作一顿,目光带了几分怒火和不悦,死死盯着这人。
曹为远似未感觉到,继续步步紧逼,“娘娘可还要继续听下去,当年冷宫还未……”
“源丰,”曹玉菡提高了声音,扬声吩咐,“让伺候的人出去候着,本宫同曹尚书要说些家里事。”
“是。”
宫女太监陆陆续续从殿中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殿中仅留下知情的丹蕊和源丰,等人退了出去,曹玉菡才一概先前大方得体的模样,怒不可遏的低声警告,“曹为远,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下官可不敢,下官只是想同皇后娘娘分析这其中利害,娘娘耳目众多,这临安发生了何事想必是瞒不过娘娘的眼睛,那下官也不兜圈子了,当年宛妃同侍卫私通一事,娘娘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替娘娘假借宛妃名字,奉命给侍卫传递情诗的内侍,是曹家安插在娘娘身边的。”
曹为远笑的有些阴险,说出的话更是一句比一句传出不少的信息,“娘娘心大了些,曹家不是瞧不见,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曹家可并不放心将宝悉数压在娘娘身上,这外戚自古都是皇家大忌,总是得寻法子自保,本只是派个人跟着未曾想却有意外的收获,这莫不是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派胡言,”曹玉菡咬牙切齿怒瞪着人,“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娘娘听不懂没关系,就是娘娘让那内侍处理的龙涎墨,现如今可是在下官手上,龙涎墨有股特殊的清香,在纸上书写时香味更是久久不散,乃是进贡佳品,皇上念着宛妃出身书香世家又是徐老太傅独女,便赏赐给了宛妃,这也是为何皇上断定那情诗出自宛妃之手,想必无人知晓娘娘手中也有半块儿,乃为你生母家中所传之物,不知娘娘那块儿如今可还在手中?”曹为远道。
闻言,曹玉菡脸色阴沉铁青一片,可却没有张口否认,已然如曹为远说的那般,她出嫁时的嫁妆中却有半块龙涎墨,而如今也同样拿不出来,她千算万算没料想到那内侍是曹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虽事后便早早除掉,可依旧晚了半步留了把柄在曹为远手中。
她冷声问:“你想如何?”
曹为远起身凑近了些,勾起抹不怀好意的笑,“下官不想如何,只是想求娘娘救命而已,娘娘是我妹妹,这太子殿下又是我亲外甥,咱们是一家人,自当同心同力一致对外,哪有关上门内讧的理,畄平这事却是我糊涂,可若我出了差错,是必会连累到曹家,连累到太子,失了曹家这一大助力,对太子的雄图霸业来说,那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买卖。”
“妹妹,”曹为远压低了声音,“我们如今才是一路人。”
曹玉菡仰头抬眸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沉冷冷道:“皇上对此事十分重视,还下令让御史台好好严查,那告御状的人更是派人守着,一点风声也传不出来,本宫即便有心帮你,也没那份能耐。”
“不劳娘娘费心,下官自有办法,”曹为远满含煞气的声音传来,“告御状这人名声不大好,这般市井小民皆是满口胡言,只需让皇上明白这人不过是听命行事,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针对曹家,那样他口中所说的可信度便需要重新估量一下。”
“听命行事?听的何人的命?”
曹为远勾起抹冷笑,“平北军将领郭敬义的命,这畄平往北就是平北军的营地,那郭敬义是个麻烦,还是需得早些除掉的好,到时候还需娘娘帮衬一二。”
说罢,他躬身又行了一个礼,扬声笑道:“那时可就无人能同太子殿下相争了。”
“兄长到真是为了太子着想啊。”曹玉菡冷笑着说。
“总归是自家人,自当是护着的。”
两人笑的各怀心思,三言两语便将先前剑拔弩张的局面给平和下来,曹玉菡心中即使有千般不愿,可眼前也只能忍住这口气同曹为远周旋,等送走了人这才发了一通火,挥手一扫桌上的茶杯应声碎了一地。
“曹为远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用徐令仪那贱人的事威胁本宫!废物!你们这群废物!”
源丰的身子颤抖了几分,脊背涌上寒气,额头都冷汗打湿,慌里慌张的跪下磕头,连声求饶,“娘娘,是奴婢疏忽了,奴婢以为处理掉人便是万无一失了,可谁曾想那居然是曹家安排的人,娘娘饶命,是奴婢一时糊涂!娘娘饶命啊!”
“若不是看在你跟了本宫多年,今日必要了你这条狗命不可!”曹玉菡气的头疼,右手撑住脑袋轻柔了几下,这才将心口那股怨气缓下去些许,“曹家这般防着本宫,他们不仁,也不能怪本宫不义了。”
丹蕊识趣儿的走过来替人揉着肩消气,也有些担忧的问:“如今曹为远有了把柄,那畄平这事娘娘是不是不得不帮了,可娘娘先前不是说这事远比目前看到的复杂,若是掺合了那不就成了自讨苦吃惹祸上身吗?”
“畄平这事掺合不得,稍有不慎别说曹为远了,连本宫和太子都会受牵连,”曹玉菡放低了语气,“至于当年的事,让真相无法重见天日便是。”
“娘娘的意思是……”
曹玉菡嘴角勾起抹冷笑,“这两方争斗和赌博差不多,谁先亮了底牌谁就失了先机,那自然是必输的局,既然畄平这事是有备而来,逼得曹为远把保命的法子扔了出来,那必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本宫这个兄长别的能耐没有就是怕死的很,那咱就将计就计,借畄平这把刀除掉这个祸害。”
“可若是曹家倒了,那殿下可就失了曹家的扶持啊,娘娘不担心吗?”源丰皱着眉问。
“扶持?”曹玉菡冷笑了两声,“你当如今的曹家还是先帝在时的曹家吗?八大世家中曹家只能排个末尾,如今是曹家仰仗着本宫和太子的鼻息过活,曹为远这个草包不愚笨可也算不上聪明,同本宫斗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她望着地上那支花瓣摔的七零八散的月季,脸上的神情隐在暗处,带着几分诡异,声音中满含着狠绝,“这世间,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花瓣散落了一地,所有的事物最终的下场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这花如此,人亦是如此。
季思将目光从那副百花簇景图上收了回来,微微抬头用余光打量着坐在龙椅上的人,承德帝脸色泛着铁青的病气,脸颊凹陷下去颧骨高高突起,整个人的模样变得枯瘦如柴,不过才进来一柱香的功夫,却承德帝却坐立不安,不仅一次舔嘴唇抓桌角,偶尔传来几声刺耳的抓挠声,声音不大幸而季思听觉一向不错才能捕捉到。
总之十分的怪异,像是在忍什么一般。
“咳咳……”
空荡的殿中传来了一阵咳嗽声,季思连忙将脑袋埋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