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话多做事,”季思捏了捏人脸颊肉,被逗乐了,“胆子不小,连你家大人也敢打趣寻乐了,皮子痒了欠揍是吧。”
说罢不轻不重的给了人脑袋一下,初一连忙抱着脑袋弹跳出小段距离,朝人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大人若是想了别不好意思,我装作不知道,定然不会笑话你呢!”
许是这语气十分欠揍,话音未落人却急匆匆跑开,惹得季思裹紧毯子笑出了声,无意识的将目光移到裴战所在的那颗树下,缺见没了人影,在四周张望了会儿,见人握着裴家那把穿云抢跳上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他沉思了一会儿,操起地上的酒囊裹紧身上的毯子也跟了上去。
裴战迎着皎洁的月光,一只腿随意横放,另一只腿弯曲,手肘搭在上头,将穿云枪直直立在身前,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往锃亮的枪刃上哈了两口气,冰冷的尖锐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须臾间又渐渐消散。
他这刚开始擦拭,却耳尖轻颤,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手上动作一顿,回首却见那个让自己心情郁闷的罪魁祸首坐在了自己身旁,脸上神情又变得复杂起来,冷冷问:“季侍郎有事。”
季思装作没瞧见这人满身的抗拒,自顾自盘腿坐下开口:“裴将军可是有心事?若是不介意我愿意听你倾诉吗?”
哪能这般容易就撬开裴齐修的嘴,果不其然裴战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垂着眸擦拭长枪,一副拒绝同人攀谈的冷漠。
这局面在季思意料之中,他扯开酒囊的塞子,仰头饮了一大口烈酒,酒液顺着喉咙滑进胃中,所过之处带来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灼热的暖意朝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这酒虽烈,可暖身的功效却是极好,季思惬意的发出一身喟叹,将酒递了过去,裴战并未接过,他便收回了手又仰头饮了一大口。
“咱们此行也不知要去多久,这山高路远的,还是互相有个照应的好,”季思偏头看着人,“裴将军,咱们聊聊吧。”
裴战严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这季思无论横看还是竖看,都不是良配,男生女相过于招摇,心狠手辣过于歹毒,生性风流过于阴险,祁然虽有万般臭毛病,却依旧是自个儿师弟,瞧着这人,让他颇有一种自家好师弟被祸害了的念头,得使劲忍着才不至于一枪除了这个祸害。
季思不知晓裴战心中的弯弯绕绕,没一会儿功夫便饮了大半囊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淡淡地开口,“都说裴将军性子爽朗,不拘小节,怎同我相处却非如此,这寡言少语的到像是大理寺的祁少卿。”
话音落下,裴战动作一顿,心中暗道: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来者不善,满肚子坏水,一脑的阴暗心思,这人定是来同我耀武扬威的。
却未曾想季思话头一转,换了个好奇八卦的语气,“亦或者咱们聊聊,那严小公爷的事儿?”
猛地一下,裴战睁大了双瞳,满脸难以置信的回头,见人笑意妍妍,没忍住吼出声来,“你怎么知道!”
两人距离营地并无多远,这一嗓子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纷纷谨慎紧张起来,两队人马虽各司其职,可如今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一会儿二人动起手来,这还未到畄平便起了内讧,实在是可大可小。
裴战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缩回脖子压低声音询问,“你怎知晓?”
“裴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季思眨了眨眼,他哪能告诉裴齐修是自个儿偷摸瞧见的,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便说的模棱两可,由着裴战去猜。
于是,裴战听完心中立马有了答案,咬着后槽牙气的不行,凶狠狠咒骂:“他竟连这事儿也说与你听,早知晓便不告诉他了,待我回去定好生揍他一顿,如此方能消气。”
他气得不行,却听见身旁的季思开了口,“那不行,我会心疼的。”
裴战:“……”
两人虽都未将这事摊开了讲,但字里行间已经透漏的清楚明白,裴战仰头望天,颇有些明白戏文话本中,被狐狸精迷惑的富家公子家人是何种心情了,盯着笼罩一层圆月银辉的季思,见他虽是笑的眉眼弯弯,可越发觉得这人像只狐狸精,暗暗思考回京后要不要去寻个道士给祁子珩瞧瞧,兴许还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呢。
季思却是来了兴致,继续追问,“所以你同那小公爷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真对他没意思?我好奇的紧,这长夜漫漫也无事逗乐,你说来听听可好,兴许我还能替你端详端详。”
“我同他……”裴战下意识便要开口,紧接着反应过来一脸警惕的盯着人,翻了个白眼,“我做甚么要给你说,我与你是何关系?你我二人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你这等奸佞小人往后离我远些,我瞧见晦气。”
被说了一通,季思却也不恼,只是挑了挑眉咧开嘴冲人乐,“子珩是我心上人,他是你师弟,那我便是你弟婿,按理来说,我还得唤你一声师兄呢,你说对吧师兄。”
“……”
裴战眼前一黑,生平极少见到比他脸皮还厚,指着人不知道从何开口,只能张了张嘴吐出句,“厚颜无耻。”
“子珩也是这般说我的,师兄,你二人不愧是师兄弟呢。”季思依旧乐呵。
“你并非良人,也实在配不上阿珩,他只是受你蒙骗一时糊涂,待他瞧清你这人恶劣的本质,定会后悔,”裴战板着张脸,“那时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
闻言,季思仰头喝了口酒,望着被树木遮挡的严实的山林,月光铺洒在天地间,让这本应漆黑一片的暗处透进了一丝光,他眺望这天,这地,这山林,淡淡地笑,“裴将军说的有理,我也这般同子珩说过,让他低调些莫要张扬,可谁知他就宠我,还不愿委屈了我,说是要给我个名分,若不是我拦着,兴许都领着我上了相府大门,我也十分为难,要不你去同他说说?”
一番话堵的裴战哑口无言,他中狠狠瞪了人两眼,冷哼了几声,抱着穿云枪跳下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季思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冲人抬了抬下巴,“师兄,改明儿我再来寻你吃酒啊。”
果不其然裴战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听见季思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更是气的牙痒痒,若不是临行前祁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护着季思,他定一枪刺过去,取了这人狗命,看他还怎么笑得出来!
季思心情难得这般好,郁闷消散后也知晓见好就收的理,哼着小曲儿盘腿坐在石面上,夜里吹来的风有些凉,他歪着头盯着头顶那轮月,勾了勾唇,举起酒囊遥遥相敬。
隔的远些瞧,这酒囊似同月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白瓷杯相碰,斟满的酒液泛起一圈圈涟漪,祁然脸上并无一丝多余的表情,只是将手中的这杯酒饮酒,酒刚入肚,身后传来了声音,“还未歇下啊?”
祁然连忙起身,朝着来人附身行礼,“父亲怎的的来我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