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伏天的气候热的头晕脑胀,日头高高悬在空中,日晕笼罩在大地,地面被蒸腾出一股热气,站在太阳底下晒上一会儿,都能感觉到那灼热感扑腾而起,热气吞噬着身上的每一点水汽,眨眼的功夫便让人受不住。
李弘煜迎着日晒走进院中,没多远的距离却让他额前出了层薄薄的细汗,刚到门前缺见一个东西“咻”的一下飞出,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到门框上被弹飞出去,瓷碗碎的四处飞散,里头褐色的汤药溅洒了出来,还有些许洒到了他衣衫下摆上,顿时染上了一片污渍。
悬挂在屋檐下的鸟在鸟笼中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闹得没玩,像是想要从笼中跑出来,鸟笼被它冲撞的摇摇晃晃,在李弘煜头顶发出声响,他仰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眼眸中却让人瞧不出其他的神情。
紧接着,又是一个杯子砸到了门框上,伴随着瓷碗碎裂的声音,屋中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拿出去,我不喝,我不喝啊!滚,你们都给我滚!都给我滚!”
紧接着又是各种东西落地的碎裂声响起,噼里啪啦吵得人头疼。
这声音接二连三没停下过,让李弘煜收回视线,微微皱了皱眉头,冷着脸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屋里遍地狼籍,各种碎片被褥扔了一地,汤药撒的到处都是,以至于空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好几个丫鬟哭的泣不成声的跪成一片,瞧见来人又纷纷行礼,话语间都还呆着哭腔,“王爷……”
床上那披头散发的人听见声响,身子一僵,脑袋慢慢低垂了下去,止不住的打着颤,双手环住双腿,紧紧将自己圈成一团靠着床头,她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可随后又有些神经质的抬起头,瞥了站在屋中冷眼望着自己的人,慌忙将视线收回。
李弘炀并未动怒,依旧是那副温柔如水的态度,只是柔声吩咐着丫鬟将满地的东西收拾干净,自己则跨过狼藉缓缓坐在床边,抬手顺着长发安抚,声音是柔情万千,足以让人心头一软,“觅儿怎么不吃药,说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说与本王听听。”
床上的人并未出声,而是紧紧环抱住自己,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当李弘煜把手放在她肩上时,虽然动作很轻可依旧让她感觉到了恐慌,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猛地一下抬眸,眼中含着浓浓的惧意,双眼无神眼珠混浊有些怯弱,嘴唇无声的开合着,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你乖些,好生吃药,莫要让我生气,可好。”
上扬的尾音不知让人想到了什么,觅儿身子一僵,呆滞的双目渐渐恢复过来,对了小一会儿焦才瞧清楚,甚至还眨了眨眼睛,试图将眼前这人的面容看的更仔细些,随后一声微弱沙哑的声音响起,“王……王爷……”
“我在,”李弘煜温柔的替人将额前碎发拨开,细细擦掉眼睫上的泪珠,有些无奈的的叹了口气,“怎哭成这样?眼睛都哭肿了,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你如今可不能再任性了,这身子也受不住,是本王疏忽了,往后我会多陪着你,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到时候府上便热闹了。”
不知是否听到了“孩子”二字,觅儿双瞳骤然放大,眼珠似要鼓出掉下来一般,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双手紧紧攥紧李弘煜的手臂,力气用的极大,以至于十指指尖都有些充血泛白,深深穿透衣衫刺进皮肉之中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她摇着头,脸白得不见血色,蓄着泪的眼眶红的可怜,“这孩子不是……”
“觅儿!”李弘煜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着脸抢过话头,侧身冲在收拾狼藉的丫鬟吩咐,“你们先出去,替夫人再盛一碗汤药来。”
待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他才扶着觅儿双肩,垂下眼眸满面柔情的望着她,语气轻柔的询问,“觅儿,本王待你可好?”
觅儿有些茫然,掀起眼帘正对上面前这人的眼睛,瞧了小一会儿,好似被蛊惑般点头,回道:“好……”
“那觅儿心中可有本王?”
“有……”觅儿呆呆地回。
定然是有啊。
若是没有,她怎会变成这般模样;若是没有,怎一次次被牵着鼻子走;若是没有,怎会连他难过都不忍瞧见,恨不得将心剐了递到他眼前,由着他要不要都甘之如饴。
她未知情爱,自小便被家人送进了宫,深宫寂寞更是难以见到大多男子,满怀少女心事再御花园初遇,这人温柔体贴谦谦有礼,那一刻这人便占据了心中所有,甜蜜也好,苦楚也罢,悉数来自这人,其他夫妻间如何她不知晓,她只知晓这人是她的天。
“觅儿是本王夫人,本王自当是万分疼惜,不忍教你受半点委屈,你所有的一切,无论好与坏,本王都珍之重之,这孩子也是,他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你以血肉滋养而成,那便是这世间上另一个你,本王亦同样疼惜他,无论如何得来,如今都是我们的孩子。”
这声音好似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觅儿呆滞的听着,被李弘煜牵着一只手隔着衣衫轻轻抚摸着腹部,虽依旧平坦,可她好似真的感觉到这里头孕育了一个生命,一个属于她同王爷的共同的孩子。
“我……我们的……孩子?”觅儿睁大了眼睛,眼眶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是,我们的孩子。”那道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足以安抚所有的不安。
外头传来了丫鬟的询问声,李弘煜将人唤了进来,接过盛着汤药的碗,用勺子舀出些许吹凉,温柔的凑到觅儿嘴边,“要当娘亲的人,往后可莫要再耍小性子了。”
房檐下悬挂的鸟笼中本在扑腾挣扎,想要挣脱束缚重回天际鸟儿,这时蔫蔫的躺在笼中,若不是羽毛时不时的抽搐,瞧着和没了气儿一般,许是认了命不再做这无用功。
守着等人睡着后李弘煜便出了屋子,恰逢阿鲁急匆匆赶来,行了礼后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王爷,您让寻的那太监有消息了。”
“如何?”李弘煜情绪有些着急的问。
“起初怎么也不说,后头咱们的人以那太监的兄长父母相要挟,他便都说了,”阿鲁压低着声音道:“同王爷猜的一样,当年这人的确从宫外抱回来一个死婴,才出生几日便夭折了,可那太监并未说是将死婴交给了谁,只说是一个人给了他好大一笔银子,。”
“还有吗?”
“还有?”阿鲁想了想,随后又道:“传话回来的人又提到,那太监说托他运死婴的人声音尖锐苍老,像是个老太监,这人是何身份,王爷又为何要查此事?”
李弘煜侧眸看了人一眼,阿鲁自知多嘴,连忙垂下头,“属下多言了,主子息怒。”
“之前梁王出事时端妃在栖凤宫闹了一通,虽被皇后压了下去,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凝香同我说起过,我留了个心眼便让你查了查,宛妃在宫里时不大同人往来,我本只是想看看这背后有何猫腻,让你查查莫名被遣送出宫的太监宫女,本以为能有什么蛛丝马迹同皇后有关,未曾想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李弘煜眯了眯眼睛。
“王爷可是发现了什么?”阿鲁本就不适合这些计谋,稍稍一想依旧一头雾水。
李弘煜拐过走廊,不急不慢的说:“当年宛妃得了疯病,一把火将冷宫烧的干干净净,连带着刚出生的小皇子都被烧成了焦炭,你说好巧不巧这时宫里偷摸运进了一个死婴,还正同小皇子一般大。”
“主子的意思是,五皇子还活着?”稍一点拨阿鲁便明白了过来,脸色骤变,眼睛猛地一下放大,像是对这番话感到了难以置信。
“怕是不止如此,”李弘煜停下了脚步,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情十分凝重,喃喃道:“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小太监送出宫去,背后这人在宫中的身份定是不简单,这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