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看?”
这问题十分复杂,杜衡垂着眸想了想,“就算孔令秋好龙阳,可又能说明什么?”
“乍一看事事无关,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事事有联系,一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祁然盯着桌面上的烛火沉声而言,“明日一早咱们便前往蜀州,我有预感这次蜀州之行,定能解答一些疑惑。”
桌上的烛火摇曳,将三人的身影打在墙面上,影子随着烛火摇晃变得闪烁跳动起来,一只手的影子从倒映在墙上,手中拿着一封信,轻轻一抖便铺展开来,随后那影子跟着动了动,信纸靠近火芯,纸张碰到烛火,火舌立马蔓延开来,眨眼的功夫便将这张薄纸吞噬的干干净净,只留一点余烬。
手指松开纸张落在茶杯中,黑灰色的灰烬将本来清澄的茶水弄得浑浊不堪。
“王爷,这信里头写了什么?”宋呈玖盯着茶杯中的灰烬问。
“舅舅想借季思的手除掉王阳春一行人,”李弘煊低垂着脑袋,脸色隐在暗处,让人瞧不清他的面色,更不知心中所想,“他这次若是走错一步,那便是全盘皆输,兵行险招,手中竟还握着这样一枚棋子,这是本王万万没想到的。”
话说的模棱两可,可宋呈玖跟随他多年,稍稍一想便明白这番话语,“那人……莫不是将军的人?”
“此事切勿声张,若教人知晓必定大做文章,届时本王也脱不了干系。”
“属下明白,”宋呈玖点了点头,随后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担忧,犹豫着还是将心中不安之事悉数说了出来,“近日朝中局势越发紧张复杂,属下发现处不对劲的地方,虽说没有证实却觉得并非小事,还是需得告知王爷。”
“什么事让你这般忧心?”两人相伴多年,互相知晓脾性,能让宋呈玖这般忧心的事断然不是什么小事。
“王爷让属下多留意留意东宫,可属下发现,这段时间东宫时不时便搜罗些奇珍异宝,都是些女儿家和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心中觉得疑惑便让人查了查这些异宝有何用处,最后查出的结果让属下更是不解了,都是送往定威将军府的,虽说悉数被退了回来,可属下依旧觉得其中有问题,王爷觉得这其中可有问题?”
“定威将军府?”李弘煊在嘴中玩味的重复着这五个字,“若是没记错裴齐修随着季思去了畄平,如今裴家当家的是府中的二小姐,那二小姐我也略有耳闻,容貌生的极好不说,才情能力更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虽是武将世家却才情卓绝,也就身子骨弱了些,裴齐修极疼他这个妹妹,求亲的媒人都被悉数轰了下去,老大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王爷怎还笑得出来,”宋呈玖明白过来其中问题,更是忧虑了,“太子娶了定威将军府的二小姐,那裴战和裴家军便是他的倚仗,他在朝中拥护者过多,本就手握大权,若是再有驻军拥护,那便是旁人也无可奈何了,此举定是为了针对王爷。”
“他想同定威将军府结亲,那本王便让他结不成这个亲!”李弘煊唰一声打开扇子,脸上露出抹冷冷的笑意,他举起茶杯轻轻摇晃,搅乱了本就混浊的污水,茶杯中央有一个漩涡,自上而下望去,好似四面八方的水都被漩涡吞噬干净,他盯着漩涡中心,目光有些幽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裴瑶一日没入东宫,那裴家这块肉人人都有机会,孰胜孰败只能各凭本事了。”
这句话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融进风中,好似飘荡在耳边,裴瑶手上动作一顿,慌忙搁下笔抬眸张望着四周,可除却院中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外,便是烛芯燃烧发出的滋啦声,她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丫鬟端着甜汤推门进来,瞧见的便是她这副模样,忙迎了上去,“小姐可是哪儿不舒服?”
“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夜里也时常惊醒,春惜,你说可是要发生什么了?”
“呸呸呸,”春惜将托盘放在桌上,安慰道:“小姐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明日唤大夫来瞧瞧开点安神的汤药,到时保证药到病除!”
她一边劝慰一边笑着将托盘中的甜汤放在裴瑶的手边。
裴瑶垂下目光看着面前还未做完的画,画中之人虽还未点珠描唇,可模样却已落在纸上,从轮廓和线条中也不难看出来这人是谁。
春惜就倚在桌边,探头打量了一下桌上的画作,她一直跟着裴瑶,自然明白自家小姐怀的是个什么心思,叹了口气,“小姐既心悦季侍郎,为何不同将军说,将军疼惜小姐,您的要求也从未拒绝过。”
“这世间之事又岂是想如何便如何的。”裴瑶用笔尖沾了墨,轻轻描着发丝,将心中念着的这人一点点铺展开来。
“小姐莫不是因为外头人对季侍郎的那些个说辞,担心将军不允?”
“若这般简单便好了,抛开其他先不论,季大人怕是对我也无男女之情,我一厢情愿强求无果之事,倒是佳偶难成,倒是成了对怨侣,两相折磨。”
“小姐说的也是,就拿小杨大人同祁家小姐来说,多好的一对儿,不知怎地愣是走到如今这地步,也是让人唏嘘不已,小”余光瞥到裴延沉下来的脸色,春惜自觉言语不妥,连忙噤声。
裴瑶将手中的笔放下,语气有些悠远,“他二人的事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小杨大人为人善良真诚,熙姐姐的性子则固执强硬,我虽同熙姐姐关系亲厚,但大多数时候却是看不明白的,若说她多爱慕沈子襄,可当初能够半点不留念的嫁进杨家;情爱与她而言好似没有那般重要,只盼经此一事,能有些不一样吧。”
她说的是杨钦早就明白的,这其中种种乃是差不多十年的日夜相伴,爱也好,不爱也罢,早就说不清了,沈子襄只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引线罢了,有没有他其实远没有多重要,走到如今局面不外乎因为,祁熙心中并无杨钦这人,从前没有,如今没有,往后亦不会有。
杨钦有些烦闷的叹了口气,任由身旁这丫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世人的悲喜并不想通,他只觉得这丫头十分麻烦。
“表哥,可是因为祁小姐伤神?”
“同你有何关系?”杨钦皱了皱眉,心情不大好。
“是晴儿不好,若晴儿有祁家小姐一般好,表哥也能多看晴儿一眼,表哥这般好,祁小姐怎么不懂得珍惜呢?”这女子样貌生的清秀,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气质,“不过也难怪,祁小姐容貌生得好,又是临安城中第一才女,眼光自是高些,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若非因为杨家当年的恩情,她怕是不会嫁入杨家的,不像我,打小就跟在表哥身后,什么都做不好,这”
“晴儿,说了这么多话口渴了吧,”杨钦笑着抢过话头,“正好,前面有家茶楼,咱们去歇歇脚用些茶点啊。”
说完也不顾身旁的人,匆匆朝着茶楼奔去,叫晴儿的姑娘唤了几声,见这人不搭理自己,手指揉着手绢跺了跺脚连忙赶了上去。
一进茶楼便被小二迎上楼,一抬眼却见祁熙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人遥遥相望,周遭吵杂的人声却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自从那日将和离书送过去后,两人再未见过面,祁熙搬回祁府那日特意挑在了他不在府中时候,其用意已然很明显,他也不好上赶着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