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将军,并无异常,只是突然起了雾,副将便将兄弟们都集中在了一块儿。”
“突然起的雾?”郭敬义脸色更是难看,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慌忙回身吩咐,“传令下去准备撤退,这雾气有些诡异,此地不便多留,快些撤离。”
那俩士兵也慌了心神,行了礼后便转身想去敲锣,可才走出几步,两支利箭从雾气中飞出,正中二人眉心,二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后直直往后倒去。
随后铺天盖地的箭雨飞了过来,郭敬义脸色阴沉,一身煞气,一边小心躲避,一边高声吼道:“夜袭!戒备!”
话音将落,数百人从雾气之中冲出,均是身着北燕服饰的士兵,目光嗜血,面色兴奋,手中长刀在夜晚泛着森森冷光。
领头那人蓄着两撇小胡子,咧嘴露出一口犬牙,用北燕话厉声高吼,“兄弟们,随我一起,杀了郭敬义,女人会有,珠宝也会有!”
声音高昂,敲响了今夜另一道讯号。
夏日蝉鸣阵阵,可今夜的蝉不知为何叫的越发吵闹,这时,突然一把匕首扎来,蝉声戛然而止。
裴战抽出插进土壤之中的匕首,将尖端那只蝉放进篝火中烤了烤,顿时一股焦香的味道便弥漫了出来,他扯下翅膀直接塞进了嘴中咀嚼。
见状,一旁的祝郢舟叫出声来,“你居然连虫子都吃,你疯了吧!”
“这算什么,想当初我树根都嚼过,比起来这已经算好的了。”裴战挑了挑眉,说话间便将虫子吞了下去,便举着匕首又寻找下一个猎物。
祝郢舟脸色十分难看,觉得季思虽然也有病,阴险狡诈心思深沉,可同裴战相比至少能装样子,不似这人直接把不待见自己挂在脸上。
初一并不在意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不停望着畄平城的方向,小脸皱在一块儿,担忧的询问:“裴将军,我家大人为何要让你将我们送出城啊?”
裴战用树枝拨动着篝火,火星跳动着,发出“呲呲”地声响,火焰一下子蹿高了起来,将四周映照的更加亮堂,他眺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山林,右侧一处弥漫着灰蒙蒙的一层雾,可怪异的是仅有这处有。
看了一眼,裴战便收回了视线,将目光落在xxx身上,语气凝重回,“王阳春他们有所察觉,你家大人担心他们今夜定会有所行动,便让我将他带出城明日便能尘埃落定了。”
他说的极其简单,可初一却听的小脸褪去血色,整个人直接站了起来,颤着唇道:“城中这般危险,那大人一人在城中不行,我得回去!”
“坐下!”裴战呵斥了一声。
“裴将军”
“你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光是一个眼神便能让人两股战战,初一咬着唇没应,只是死死盯着畄平城的方向。
“便是担心你会如此这才瞒着你,你如今回去除了添乱还能作甚?”裴战望着身后瞧不见的畄平城,目光凌厉低语,“他自有定夺,我信得过他。”
长夜沉寂,大厅肃穆。
季思望着鱼贯而入的官差士兵,心下一沉,面上则不慌不忙的斟了杯酒仰头饮尽,方才抬起眼眸端详着人群之中的王阳春,唇角一挑,笑出声来,“王大人这是有备而来啊。”
“季侍郎身份不同,能力更是出众,那曹平都被你们玩的团团转,我可不敢小觑,”王阳春笑着从怀中掏出薄薄一本账本,让人递到季思面前,“这是我从曹平别院密室中搜查出的账本,季侍郎瞧瞧可熟悉?”
“舍卒保车?有意思,那曹平怕是正对你感恩戴德,以为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定想不到,背过身你就把他给卖了。”
“谁同谁是一样的人,季侍郎不如看过账本再言不迟。”
季思余光瞥了一眼桌上账本,翻开一看却是平北大营的那笔抚恤银,右上角还盖着户部侍郎的官印,大晋的官印是由官窑烧制而成,每个官印都不相同,若非本人是断然不知晓是何模样,再加之上头的批注他也十分熟悉,这字体当时还学着临摹了许久。
事实已摆在眼前,此时说得越多反而错的越多,季思用舌头顶了顶腔壁,冷声问:“是本官的官印很批准,那又如何?”
“季侍郎认了便好,”王阳春笑眯了眼睛,圆鼓鼓的肚子让他看起来越发和善,“季侍郎是正三品的官员,我自是不敢做什么,如何定夺需要交由皇上,折子已呈给皇上,决策下来之前只得委屈季侍郎先去牢狱之中待上几日了,季侍郎,请。”
“这般客气,有劳王大人了。”季思满面笑意,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衫,率先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畄平的大牢阴暗潮湿,他们忌惮季思身份,留的是狱中唯一透光的一间,稍稍打扫了一番,季思站在空荡荡的牢房之中,掀起衣衫盘腿而坐,半点没有恼怒和愤慨不平,同其他大喊“冤枉”的犯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像是落入凡尘的仙人。
今夜太过漫长,直到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那小小的窗户,打进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端坐了半宿的人眼睑轻颤,缓缓睁开眼来。
破晓朦朦,黑夜自天边消散,天地间万籁寂静,此时林中鸟群分散,打破了林中寂静,灰蒙蒙的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暖光射穿薄雾,天渐渐亮了起来。
手中长刀落地,四周满是尸首,郭敬义站在中央,一身血污已然瞧不出本来颜色,粘稠的鲜血顺着他的右手滴落,他眼睛耷拉着,踉跄了几步直直扑向前去。
一旁浑身是血的连忙扑上来将人扶住,郭敬义哑着声音吩咐,“传令下去……速速回营,加强戒备……我受伤一事莫要声张……”
话音落下,人便晕了过去。
林中被惊扰的群鸟飞散开来,周遭又恢复的安静,晨曦缓缓升起,天地间一片明亮,夜晚落了下去,白昼再次出现,亘古不变,周而复始。
倚靠着树干休憩的裴战感受到透过树荫投射在脸上的暖意,睁开眼用手背挡住刺眼的光,望着旭日东升的景象,自言自语道:“天亮了。”
一夜之间,局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阳春的折子传回临安,朝堂一片哗然,众人没想到本是受命前去畄平的季思,居然同此案有关,账本上白纸黑字写满了他这些年贪污的数额,若说曹为远是明面上动了手脚,季思便是暗地里谋划,至于曹平等人,拿的也不过是些蝇头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