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还在哭嚎,偌大的高台上没有半点别的声响,风吹过游鲤鲤的脸,她眼神有些迷茫,向面前的人看过去,她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脸孔,大多是上清宗的,还有一些剑阁的。
凌烟阁的头头脑脑好像都到了,蓝白的道袍占了乌泱泱一大片,但——裴栩倒是意外地不在。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毕竟龙门会十年一次,对普通修士算得上是个盛会,对裴栩这种,能来参加属于新闻,属于纡尊降贵,不来才是正常。
——那剑尊为什么回来?
她的眼神奇怪地瞟了一眼那个洗练凝肃,仿佛一柄入鞘利刃的男人。
然后冷不丁撞上他的眼睛。
还没等游鲤鲤反应,他向前一步。
“事情真相未完全查清前,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为好。”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站出来说话,话里似乎还有些偏帮游鲤鲤的意思,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意外。
“剑尊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妇人抬起哭肿的双眼,丝毫不畏惧地看向那无论身份修为都比她高了太多的人,即便身形瘦小,也竭力挺直了背脊。
“未完全查清?本命玉牌明明白白显示着我儿最后一丝神魂就在她身上,这本命玉牌可是我当年重金托千机门星魁长老打造的,正好今日星魁长老也在,星魁长老,你说,你这玉牌可会出错?”
妇人话声咄咄,直接扭头望向人群里的千机门众人。
那个星魁长老咳了一声,道:“剑尊大人,小老儿虽不才,但浸淫炼器之道已久,这位夫人手中的玉牌的确是出自我手,而只要是出自我手的东西,小老儿斗胆说一句——至今为止,还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况且神魂定位这种功能也算不得复杂,剑尊大人若有疑问,可自行查看玉牌。”
应无咎还未说话,那妇人便又冷哼一声。
“他来查看?我可不敢交给他查看,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私情包庇妖女?毕竟温魔头逃走那日,天下人都看见了,他跟那妖女一起从那壶里出来,还一副恋恋不忘的样子,谁知道这两人有过什么勾当!”
一番话说得剑阁弟子顿时怒发冲冠,觉得侮辱了自家剑尊,然而对非剑阁的旁人,妇人这番话却十分在理。
毕竟那日的情景,所有人都看到了。
剑尊大人与那个游鲤鲤,似乎也有什么关系,不然,刚刚也不会第一个站出来说话。
而说完这番惹怒剑阁弟子的话,妇人阴冷嘲讽的表情一收,又面露哀戚之色。
“我活了几百岁了,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了,只是在死前,我只想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只想让我儿能保全一点死后的尊严,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仅有的要求。”
她看着那些怒目瞪她的剑阁弟子,眼含热泪说完这番话。
这下,只要不是铁石心肠,谁还会忍心指责她呢?
应无咎眉毛微皱,“我不是那个意思。”
妇人凄然一笑:“那您是什么意思?”
应无咎说不出话来,此刻他说什么,好似都在以势压人,而更重要的是,他并不了解事情真相。
妇人的证据看起来毫无破绽,但偏偏这证据对游鲤鲤十分不利。
他下意识相信游鲤鲤,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任何依据。
除了曾经在幻境里那短暂的相处,对游鲤鲤这个人,他实则……一无所知。
他原本以为她是可怜弱小的孤女,但事实上,她的来历她的过去,绝不简单。而那些他都没有参与,也不了解。
所以,妇人说得对。
他表面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却实实在在是,出于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