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栗侧躺在干枯发黄的草席子上头,听见铁锁发出的响声,随即抬起了眸子。
看见来人是谁,闻栗溢出一丝冷笑:“陛下?”
楚御衡静静的将闻栗的窘迫看在眼里,向前一步跨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你又骗了朕。”
“骗?”闻栗脸上也带着伤,那伤也不知是何时留下来的,现在只余下一道长长的血痂,活生生地横断在闻栗的脸颊上。
“你尾骨的记标,你不曾说过是你皇室的标记。”
原来楚御衡提的是这个。
闻栗半臂撑着身子想将自己的上身抬起来,最终吃力地又回撞了回去,看着空荡荡的牢狱和发霉潮湿的墙壁,闻栗哂笑:“既然陛下都知道了,那陛下现在是来杀我的……还是救我的?”
“你这厮好不要脸!”楚御衡还来不及说话,倒是楚绡宓赶在前头咒骂闻栗。
也不顾上提着白洁的宫袍,楚绡宓一生气就双手掐着腰,“你不懂自己的身份吗?怎么还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敌国之子落在我们的国土上,当初我皇兄没将你千刀万剐就已经是便宜你了。”
“绡宓,谨言。”
楚御衡打断了楚绡宓,又上前一步隔开了闻栗看着楚绡宓似笑非笑的视线。
而被打断了的楚绡宓有些不快活:“皇兄你凶我?事到如今,皇兄还要替他说话吗?”
“并非责备你,只是绡宓你为一国公主,须懂礼数,这么骂骂咧咧哪还有皇室子女的礼数在。”
“……皇妹知道了。”
已经气地变了神色的楚绡宓上齿咬着唇,冷哼一声后就双臂交叠在胸前,扭头不看这处。
闻栗看着这幅景象,倒实实在在地笑了起来。
他就喜欢看楚绡宓这幅明明看不惯他却又被楚御衡强压着的模样。
明明都是皇家子女,独他过得颠沛流离,而楚绡宓就能在皇室的温床里成长起来。
当年第一眼见到楚绡宓,闻栗就知道楚绡宓前头的日子过得有多顺风顺水,不曾经历过从金银堆跌到泥泞沼泽的变数,楚绡宓眼里永远有光,也永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光耀,刺眼,让人心生嫉妒和怨恨。
闻栗就喜欢挑衅楚绡宓,楚绡宓想要的东西,他设法通过楚御衡夺来,楚绡宓喜欢和亲近的容暮,闻栗也喜欢同那人对着干。
就姑且算的上他在异国里的消遣。
只可惜了,他如今还没将华家的人拉下水,自己倒先折了腿。
闻栗尚且不知华老将军已经大败敌军,现已凯旋,而这就是楚御衡这次过来天牢的缘故。
看着已身陷囹圄却依旧维持高贵神色的闻栗,楚御衡唯一的一点耐心也快消失殆尽。
原先闻栗的倨傲在他眼中颇有光芒;但现在则大大相反,闻栗的倔强宛若一根根的寒刺,不断嘲讽着楚御衡自己之前是多么蠢钝才被闻栗这般牵着鼻子走。
“华峥已经回京了。”
听到楚御衡这么说,闻栗原本搁置在草堆上的手骨明显攥紧了起来,但他很快又松开了,故作平静:“无诏归京?”
“怎么会无诏!老将军打了胜仗,还是本宫亲自允许他回来的。”楚绡宓实在没忍住顶了一句。
但这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原本以为自家兄长会责备她的过失,但她皇兄面色平静,看向她的黝黑双眸似有鼓励。
楚绡宓抿抿唇,看着闻栗试探着继续道:“华老将军大破敌军,北盟甚至送了降书,这么大的功劳当然要准他回回京大赏。”
闻栗平静的面骨这才有了彻底破碎的痕迹。
将视线从楚绡宓身上转移到楚御衡身上,看着眼前极为高大的男人,闻栗心里绷得紧紧的:“那陛下的意思呢,陛下不是不喜华家么,难道华峥回来后陛下还要给他加官进爵,继续封赏?”
“有何不可。”
知道华家人是闻栗的心头刺,楚御衡不介意将这刺推得更深:“但朕这次来,是想想知道当初救朕的人究竟是谁。”
“陛下贵为天子也有寻不到的人?”闻栗讽意四起。
“朕没有同你开玩笑的意思,告诉朕当初救朕的人是谁了,否则你同华家就一同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