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的夜晚是个月明星稀的朗夜。
更夫的锣鼓敲过三轮,许垂露与萧放刀换上夜行衣,准备开始这场筹划已久的“播种”行动。
经萧放刀的刺探,她们已大致掌握了这些人的作息,各大派皆有规矩,不许弟子夜间随意外出,当然也有像无故门这样视规矩若无物、组织形式混乱的门派。但无论如何,这些弟子到底年轻,功力尚浅,远没有到萧放刀这种朝不食夜不寐的非人地步,比武在即,他们大都选择酒足饭饱后早早歇下,以一场酣梦迎接明日酣战。
虽然为实现这几不可能的荒诞效果她们已做了尽量周全的准备,但他们人数实在太多,现已近子时,要在天亮之前给两百多把武器附上特效,时间实在异常紧迫。
即便如此,当许垂露再次看到萧放刀穿着那件比鸦羽还黑的衣裳时,还是忙里偷闲地调侃道:“好久不见,黑漆漆的宗主。”
萧放刀把解语挂上肩头,雪白的肉团蜷在一片黢黑中,显得诡异又滑稽。
“你在笑话我?”
“没有没有,就是想到了那天不约而同的巧合。”
萧放刀眯起了眼:“说起这个,你当日究竟想做什么?在自己房顶上练习轻功还要穿夜行衣?”
许垂露清清嗓子,理直气壮地道出真相:“我以为是你让水涟教我轻功的,所以就想找个机会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学习成果。”
“哦,可惜那时你怕内力耗尽,只好作罢。不过,今夜是个好机会。”
“?”
萧放刀负手往前迈了几步,回首笑道:“试试追上我,垂露。”
伴随解语一声惊慌的呜鸣,她踮足掠出屋外,直往山庄西南的客舍而去。
这厮的轻功快如烈风,若循其足迹追去,必要被那猛厉如刀的伴身快风切得能吸不能呼。许垂露想不到她竟借考验之名先行一步,当下也顾不得生气,忙敛气屏息,提步急追。
今夜月色甚明,那黑影隐得虽快,但肩头一蓬白毛与月华相映,亮得扎眼,即便许垂露无夜视之能也可窥见其轨迹,不至失了目标。
两人沿人少处无声穿梭,行经树林,落木过身,拖转翩飞,似纸鸢后曳着一段长尾,但于萧放刀而言,不仅是落木,连许垂露都成了这尾之一节——萧放刀足踏枝瓦矫翼而上时,许垂露才堪堪落在借力之地,两人起落互悖,后者恰好慢了一个呼吸。远者观之,便如两点漆墨相连,构成一弯起伏浪波。
凸月挂梢,萧放刀落在院前柏木下,与那片阴翳融为一色,许垂露亦随后赶到。
相较于天下第一的气定神闲,这场追逐显然消去她不少气力,许垂露的面庞被冷风刮得发白,骤一停下,气血上涌,又开始烧起红云。
“冷么?”
许垂露:你跑完几公里还能冷得起来吗!
她懒得搭理这句问候,颇为骄傲地扬了扬眉:“我学得如何?”
虽然追上萧放刀是白日做梦,但她此次没有落后太远,与对方仅数步之差足可见她这段时日的练习是颇有成效的。
萧放刀也未反驳,颔首道:“嗯,学得很好。”
许垂露志得意满:“那我们快走。”
两人分工大抵如下,萧放刀潜进人家屋子盗取武器,而后拿给屋外等候的许垂露,待她为其附上“无阙”后再完璧归赵。
许垂露对自己要做什么有着清晰的认识,只要找个隐蔽处等萧放刀给她送武器便是,但对萧放刀要做的事……虽然流程简单,但要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切,除非她真是什么经验老道的飞贼。而她对此很是自信,甚至拒绝了自己为她易容的建议,原因是——多此一举。
不过很快,在目睹萧放刀数次行动后,她便明白对方何以如此狂妄了。
萧放刀在地上随意取几块原石与落木,逐一掷向这排屋舍的窗户,以此试探屋内之人警觉程度,若对方仍在昏睡,她便直接越窗取物,若对方醒来查看,她便放出解语混淆视听,待人转身回榻时将人击晕放回床上,再搜寻屋中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