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轻飘飘的离开身体,飘到房顶上的时候,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临死前选定了佶儿做继承人,母亲和爱妻、女儿、十三郎和妹妹们都托付给他照顾,不担心佶儿像太宗那样无情,他不是人走茶凉的脾气。
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弟弟,在被窝里团成一大团,大病初愈,也没老实多少。昨夜联床夜话,自己说起如果有这么可爱的儿子就好了,十一郎立刻叫了一声‘爹’,气的人回光返照,把他锤了一顿才罢休。不知该说他孝顺,还是气人。
往日里有我疼他爱他,今日我去了,佶儿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以后再也没有依仗,他能支撑起这个国家吗?他会不会像往日一样任性妄为?他有些轻佻,往日里轻佻的好,令人放心,事到如今又令人担心起来。
赵煦又飘去看了看母亲和刘清菁、两个宝贝女儿,小婴孩似乎能见到鬼魂,伸手抓他的衣袂。婴孩牙牙学语的声音令他掩面悲泣,悲伤之情难以言表,小婴孩也哭了起来,惊醒旁边的乳母。
朱太后在睡梦中仍眉头微蹙,手上抓着念珠。
又飘回皇帝的寝宫中,天还没亮,他又留恋的看着床边堆放的奏本,还来不及看完,人世间还有许多未竞的计划,章惇和他有些小小的摩擦,不知道自己去后,赵佶能不能继续任用贤臣,坚持新政。
仔细想想,不用担心,元祐党人反对出兵,单凭这一点,佶儿就只能支持新政。
旁边佶儿忽然伸手,伸到身边人的胸口摸了一下,赵煦一惊。
看着赵佶也惊醒过来,顶着翘起的呆毛和蠢兮兮的表情,担忧的小声说:“睡蒙了。还以为和英英睡在一起,六哥,我吵醒你了么?六哥?!”
身旁的人面容平静,已无生气。
赵煦飘到床上,有些不放心的打量他的神情,佶儿显然见多识广,不怕身边的人在睡梦中失去气息,他扣住赵煦的手腕把脉,以学无所成的医学基础也能摸出此时脉息全无。
只是短暂的惊愕,随即俯下身,抱住仍有余温的六哥,低声说:“怎么会这么快。呜,六哥……”
在黑夜中无声悲泣之后,赵佶小声说:“现在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你放心的去吧,我不会让你失望,大宋一定会国富民强。”
赵煦的魂魄震惊:“什么命运?”
“六哥,呜呜呜呜。有些话生前不能对你说…等我死后见了哥哥,我都告诉你。万一死后见不到你,来生来世,我们总有相逢之日。呜呜呜呜…”
赵煦有些不安:“究竟是什么事?”我就知道,只要皇帝一死,继承皇位的人就会出现变化,只是现在这样有些奇怪,很奇怪。
“不要只记得赵佶,其实我是林玄礼,从出生开始,一直都是。”
赵煦惊愕:“…林玄礼?那个给佶儿托梦的?”
什么情况?忽然觉得很危险,又危险又诡异。这到底是谁?他是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吗?这种神鬼志怪里才有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佶儿身上?
正等着他在吐露些内幕,旁边睡在地上的郝随醒了过来,看到十一郎抱着官家,有些惊恐:“秦王!”
赵佶含泪道:“六哥归天了。”
郝随嚎啕大哭且有条不紊的安排人去叫值夜班的太医,去通知两位太后和中宫,至于要不要通知宫外,那得太后做主。
宫内对于操办官家的丧礼这件事……比较有经验。
赵煦满腹疑惑,一抬头就到了天色暗淡的阴曹地府,有些枯树枯草,真个是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只是在这里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既没有昏鸦,也没有瘦马。
人间是寒冷的深秋,阴间也是寒冷的深秋。在这个规划的不太好的镇子里,东一堆、西一堆的盖着房子,房前屋后堆着柴火,还有灶台。
仔细一看,有许多菊花和桂花在枝头绽放,梅花似乎也要接上了。
神宗赵顼自己出屋烧水煮茶喝,一抬头看到有人来,面容依稀认得,而能被扶持到这里来的人,只能是人间的帝后:“六郎?你怎得如此短命。”
赵煦原本以为自己活上四五十岁,寿终正寝见到父亲,可以高高兴兴的叙述功勋。可惜有太多的事扰乱心弦。作揖道:“赵煦拜见神宗皇帝。自幼体弱,怪不得孩儿。这是什么地方,皇帝们死后,就住在这样的…田园景色中?”
说好听点叫田园风光,实际上这不就是乡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