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灯亮起,沈昭听见宋泠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怔,目光怔怔望着车窗外的马路,一时之间不觉神色恍惚。
车后突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沈昭的思绪,似有片刻的慌乱,她下意识地脚踩油门,没有回宋泠的话,拐弯进了医院。
凌晨深夜,挂了急诊。
宋泠浑身烧得滚烫,脑子也烧得迷糊了,整个人目光涣散,量了温度,高烧398。
很严重。
“烧了多久了?”医生问。
沈昭站在宋泠旁边,想着是昨晚身上衣服湿透又吹风的缘故,只说:“不确定,有三两个小时吧。”
“很严重了,398能把脑子烧糊涂,赶快先把温度降下来。”
医生立即开了退烧输液,连物理退烧也用上了。
手背上扎了输液针孔,沈昭忙前忙后,一会儿挂号一会结账,去药房拿完退烧药又连忙跑去输液大厅,刚走进门口,就看见宋泠一个人坐在最后排的长椅上,沈昭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病历卡和药袋子,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她大概很难受,偏头靠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生病了的宋泠,不再强势,也不复往日的果敢干练。沈昭也很少会看见这样的宋泠,在她的记忆里,宋泠似乎从来不会生病,而这一刻,她忽然也觉得,眼前的人也不过是个有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
她有难受的时候,也有脆弱的时候。
沈昭轻轻吸了口气,迈脚朝那边走去。
深夜的输液大厅里,还是有不少人,此刻,周围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是属于病者的虚弱,连同着沈昭那颗坚硬的心,在这一刻,似乎也开始解冻。
走到宋泠身旁坐下,瞥见她脸上依旧烧得发红,沈昭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宋泠轻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看见身旁的人,轻轻问她:“困么?”
折腾了整整一夜,许是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沈昭倒一点没有困意,她没回答宋泠的话,只说:“你睡一觉吧,等输液完再去量下温度。”
宋泠脑子烧得糊涂,却说了许多清醒时没有说的无赖话,“我怕你走。”
沈昭抿住唇,视线垂落在她的手背上,天冷地仿佛连那针孔都是冰凉的,沈昭心里微软,她淡淡说:“我不走,你睡吧。”
说着,将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轻盖在她的手背上,怕她着凉。
宋泠视线随着她的动作,也移到了自己的手上,她瞥见她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如玉如葱。
她又抬头看她,问:“我能不能靠着你?”
条件一个比一个无理,沈昭不愿再迁就,冷冷说:“不行。”
请求遭到了拒绝,宋泠噤声,眉眸低垂着没有说话,往日只有她拒绝别人的份,如今居然也被人拒绝。可这世上,能拒绝她的话,大约也只有沈昭一人。
沈昭侧目瞥见她失落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明明错的人是宋泠,可此刻,好像拒绝宋泠,是她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
宋泠闭上眼睛,外头靠在椅子上,输液大厅的椅子是冷冰冰的铁材质,冷热交替,叫宋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脑袋渐渐发沉,她其实很困,头疼得要裂开。
身体渐渐倒下去,头往旁边重重一歪,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正好不偏不倚靠在了沈昭的肩上,沈昭也闭眼假寐,被这动作忽然惊得醒了。
她侧头轻瞥,刚要开口,目光瞥见她紧闭的双眸忽然停住了,大约是发烧的缘故,她睡得昏沉,一张脸上平静的没有任何神色,长长的睫毛卷翘着,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正好映出一片阴影,双眸之下,是高挺的鼻梁,一张几近无色的唇瓣微合着,沈昭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这张脸庞是美的,没有一点瑕疵,比例恰到好处,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女娲造人的时候太不公平。
这是造物者钦定的美人。
沈昭攥了攥手心,黏腻的汗意从掌心泛滥,她想,大概发烧的人不止宋泠,应该也叫医生替她量一量此刻的温度。
没有推开她,沈昭坐在那里,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清冽的气息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若有似无地钻进鼻尖里。闻着这道味道,沈昭并不觉得刺鼻,她整个人松懈下来,困意在这一刻悄然而至,耳边是嘈杂细密的声音,却让她感受到了回国后前所未有的心安。
输了两瓶液,宋泠的温度才缓缓降下来,折腾了一整夜,再睁开眼,外面已经天亮了。
沈昭皱了皱眉,强忍着酸麻的胳膊,抬头看见输液袋里要见底,又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人,见她还熟睡着,她踌躇了片刻,想着该如何把她叫醒。
天亮之后,医院来来往往人渐多起来,输液大厅外,池舟白和助理小金刚从门诊出来,一抬头忽然瞥见大厅里的身影,池舟白停住脚,怔怔停愣站在那里,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
旁边小金见她停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不远处输液大厅里相互依偎的两人。
小金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人,轻喊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