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那日,黎袁峰回到了云川城,还带来了北堂的执剑长老和宣符长老,宣符长老身后跟着的是孔御。
孔御到了周家,入眼看见的便是坐在周家檐下太师椅上吹风的丁清。
丁清还是那头简单的长发,并未像旁的成婚的妇人般将一头青丝盘起,她喜欢金灿灿的花哨首饰一样没戴,发上仅簪了一根银信叶样式的黄玉簪。
秋风将丁清的发丝与裙摆吹起,少女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意,手捧瓜子,正在逗猫。
走在前头的宣符长老见孔御没跟上来,脚下一顿回头瞧去,他顺着孔御的视线看见了丁清,于是一脚踢在了孔御的腿上,低声呵斥:“怎么?还想被挂梁上一夜?”
孔御闻言,脸上一阵白,随后又泛红,有些恼羞成怒道:“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宣符长老道:“那么高的楼,那么翘的梁,没有双翼的人如何把你挂上去,也怪你活该,惹谁不好,偏偏要在云川城周家的地盘里招惹周笙白。”
孔御抿嘴,低垂着头,眼神还时不时往丁清那边瞥去。
丁清与周笙白大婚之前,孔御在云川城发生了一件丢脸的事儿,他被人挂在梁上一整夜,高高的房檐没有半条可以下来的路,当时闹得尤其难堪,还是宣符长老请来了执剑长老,被方清山的一柄铜剑挑下来的。
事后许多人都问过他为何会在梁上,孔御没脸去说,可宣符长老毕竟是他的师父,孔御对他比对待自己亲爹还亲,稀里糊涂之下就告知对方原因了。
他不自量力,酒壮怂人胆,跑去周家找周笙白,说让周笙白一定要好好对待丁清,日后不许欺负她,如果周笙白今后因为丁清是鬼而苛待她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对方的!
孔御说完这话后,周笙白看他的眼神都透露着一股鄙夷,他没应孔御的话,因为他觉得孔御很傻,只是自己的女人被人惦记着总不是令人高兴的事,更何况是在他即将大婚之前,这人特地上赶着添堵。
于是周笙白给对方一点儿小教训,便是将他挂了上去。
宣符长老知道孔御还是个孩子心性,尚未完全长大,从小到大难得喜欢一个人,可偏偏这个人是鬼。
许是因为周笙白本为异类,才能顾礼法去娶一个鬼,孔御永远也做不到。
“别看了。”宣符长老的手心按下孔御的后脑,领着他离开了这所院子。
孔堂主对西堂与南堂行径分外不耻,也不愿与他们为伍,习剑之人更不愿屈居人下,现下唯有与中堂合力,一同对抗永夜之主的阴谋。
孔御是孔堂主的嫡子,以往太平盛世,他在北堂当个纨绔子弟也没人说什么,但现下时局关键,孔御也不能随心所欲自由散漫,便被孔堂主提了出来,让他跟随执剑、宣符二位长老一起来中堂,替中堂守住靠近其他三堂的边境。
周笙白不喜参与这些多人围坐的会议,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人头疼,故而他将这些人全都推给了周椿,只需等他们商讨出一个结果了,再由周椿告知。
北堂的人与中堂的人在书房内会聊了两个时辰,期间端茶送水的都进去了好几趟,等众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周椿安排了城中客栈与酒楼,这便使黎袁峰将人送过去休息。
孔御跟着宣符长老出门时,又碰见了丁清。
丁清手里捧着个洗净的梨子,见到孔御还朝他笑了笑,鹿眼弯弯,算是打了招呼。
孔御抿嘴,心下跳得紊乱,但还是忍下笑脸,只颔首回应,随后跟着方清山先一步出去。
北堂的宣符长老其实从未见过丁清,即便是之前丁清大婚,他也不曾坐在宴席上。现下碰面,近距离去看竟从她的眉眼中,瞧出了几分翟家人的相貌。
宣符长老名叫翟远,本是翟家的嫡幼子,他姐姐是西堂翟家的嫡长女,整个儿翟家,唯有他们二人一母同胞,后来翟姥爷娶了续弦,又生了几个,但翟远与其亲姐感情最好。
翟远的亲姐年长他十一岁,是当年西堂堂主的妻子,那时的西堂还是丁家人掌控,他的姐夫,正是丁清的祖父——丁毅书。
之前在西堂的客栈里,孔御的只言片语中,丁清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