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前往西堂,途径多处城池,越往西堂方向靠近,疮痍的城镇村落尽入眼底,皆是战火硝烟后的断壁残垣。
丁清知道西堂与北堂交了战火,因为靠近西侧边境的北堂人都成了流民冲入鄞都城内,可见这一片城池的百姓有多难熬。
可未亲眼所见,丁清不知这战火远不比她想的那样,符、剑、阵齐上的战事,破开了多座城墙,村落里漂出一股股浓雾,皆是符纸燃烧房屋后的灰烟。
越往西堂走,人烟越稀少,也越乱。
北堂的剑凶狠,西堂的阵也不输于他,两方胜败相当,但方清山凭着一股子冲劲儿,将司家人暂且逼到了西堂边境的几座城池之后。
千人压境,方清山的狠厉使得北堂边境来不及逃离的百姓得以片刻喘息。
丁清与周笙白到达北堂边境时正是傍晚,这几日奔波因遇不到完整的村镇歇脚,他们都是露宿山林,周笙白休息得不好。
北堂边境城池空荡荡的,还生活在里面的人口加在一起不足百余,安静地仿佛死城般。客栈皆是闭门,摘下了牌匾与灯笼,唯有主干道上的几家店还开着门,映着落日余晖,亮了几盏灯。
丁清率先朝前走,还没靠近门边,足下便顿了顿。
客栈内有人道了句:“有鬼!”
丁清也往后退了两步,对周笙白道:“有捉鬼的。”
北堂边境有捉鬼的并不奇怪,孔堂主将北堂的主力人员全都分派在这处,只是前几日丁清不曾遇见过。
客栈里的男子冲出来朝外看了一眼,风吹过布满落叶的街道,艳红的夕阳光芒将一道人影拉长。
周笙白身量很高,正与那名男子打了照面,他的影子投在了对方的脸上,压迫感十足。
丁清站在周笙白身后,侧过脸朝对方看去,只此一眼,那男子顿时腿软了,他跌坐在客栈前的台沿上,结结巴巴道:“师、师兄,是中堂的那个怪……”
声音哑住,男人改口:“中堂的周公子来了。”
中堂姓周的男子很少,大多是年迈的亲族,能得一声公子的,唯有前段时间才成亲的周笙白。
从客栈里走出的人有些眼熟,丁清认出对方是方清山的弟子,孔御的堂兄——孔违。
先前孔违还在西堂比武招亲,与谢嵐同台对峙,没想到才几个月过去,他的剑便直指西堂,世事变迁不过眨眼之间。
孔违倒是比他那师弟淡定许多,见到周笙白时瞳孔缩了缩,随后与周笙白寒暄,但话并不多。
他解释道:“这里才经过一场战乱,是附近保存下来最完整的城池,房屋都是好的,但街市已无人经营,周公子与夫人若不嫌弃,便在这间客栈住下吧,旁处也没有了。”
客栈是孔家的弟子打扫出来的,供他们暂时歇脚,其他地方人去楼空,就算门开着,他们能走进去,也找不到一床干净的被褥。
先前坐在客栈门前的男人原跟着孔违去过周笙白和丁清的婚礼,成亲当天周笙白在周家布阵,逼得一些道行浅的弟子们险些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就此了结余生,孔违的师弟便是其中一个,上吐下泻,丢了好大的脸。
是以他见到周笙白,本能地双腿发软,有些动弹不得。
孔违毕竟是孔家的人,他也知道如今五堂他们能信得过的只有中堂,中堂派人来北堂帮忙,北堂也派人去中堂帮忙,他们之间是盟友,既是盟友,孔违便不会再看轻周笙白。
孔违说,方清山还在西堂边境,一般都是子夜赶回,这几日他们算是在西堂面前打了胜仗,只是人员死伤日日都有数,世道如此,直叫人沉痛。
他说时,周笙白沉默着,孔违原以为他来是得周椿的指示,特地来北堂边境帮忙的,从丁清那里得知他们明日便要走,不会在此地逗留,便知自己想岔了,于是不多言,让他们二人好好休息,起身离开。
孔违出了周笙白的房间,他师弟正好迎上来,支支吾吾道:“他真是走哪儿都带着那个女鬼,这种人真的能信得过?”
“你不信他,信谁?”孔违瞥他师弟,手掌按在对方头顶道:“少说两句吧,还想吐呢?”
师弟脸色一白,回头正好见到丁清关门,两人对上视线,丁清的眼神冷冽得厉害,阴森森的,犹如冰刃剐肉,师弟赶紧跑开。
丁清嫌他们啰嗦,关上门后才觉清净许多。
楼下那些人嘀嘀咕咕的,以为说的话她都听不见么?实际上丁清听觉好,一字不差全都入耳,更别说周笙白了。
就这样,孔违还指望周笙白能怎么搭理他?
丁清心里想,要不趁他们睡着了给点教训?
她眼珠子一转周笙白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因如此,他的气性反而平静许多,倒了杯凉水给坐在对面咬着下唇想折腾人办法的小疯子,道:“喝茶,消消气。”
丁清抬眸看向他,周笙白道:“你总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不能叫所有人都见我本性,管他们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些在背后嚼人舌根的小人,谁敢把这些话端到我眼前来说?”
丁清心想,经过他们成亲那日,周笙白给其余四堂的下马威,恐怕真无人敢当着他的面甩他脸子了。
“背后说也不行!”她道。
结果她被周笙白捏了鼻尖,夸了句可爱。
他想吻她,便把人拉到了怀中,双掌掐着丁清的腰,轻柔甜蜜的吻互相纠缠着,啧啧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