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离泉州近。
当初外放差使时,他特意打点了,选了一个离妻子娘家近的州府,好让她起码在任上可以跟娘家多走动走动,不至于那么寂寞。往后说不准他要带着妻子女儿回京城,到时候千里迢迢,像再见娘家人一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许语冰写一封信送回去,在路上最多走两三天也就送到了。
她原以为娘亲会让人送信过来,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这边阮扶雪烧完了又再烧,她愁都快愁死了,正想着要再写一封信过去。
还没送,好几辆马车停在了他们家大门口。
门房来告,说是许老安人来了。
许语冰惊喜地出门去迎,真见着自己的母亲,旁边还跟着小弟。
许语冰小跑上前:“娘,你怎么来了?”许老安人说:“我外孙女病成这样,我当然得来看看,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生意要看?你光信上说说,我没见着人,我怎么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你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女儿,万一夭折了可怎生是好,没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快带我去瞧瞧。”
许老安人在家做惯了说一不二的老夫人,也不跟女儿寒暄落锁,更不需要人搀扶,步履稳健地让人带路,前去看她那缠绵病床的外孙女了。
于是,阮扶雪躺在床上见到了外祖母。
她今天烧得不高,只是略有些发热头疼,还没迷糊。
听见外面有来人,她问守在门边的丫鬟:“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丫鬟说:“是夫人和您的外祖母来了。”
阮扶雪闻言,觉得自己躺着见长辈太不像话了,强行想要坐起来,却被按了回去。
许老安人进门就瞧见她可怜的小外孙女儿烧得小脸蛋红扑扑的,病蔫蔫歪床上,还要坐起身,跟她鞠躬,说:“外祖母好。”
许老安人快心疼死了:“你起来干什么?快躺回去。”
阮扶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外祖母,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见过她老人家了。
当年母亲去世后没两年,外祖母似乎是深受打击,也病倒了,在她去京城的头两年还曾写信来问她情况,去世时,她身在京城,都没办法去参加葬礼。
阮扶雪看着眼前的这个外祖母,觉得特别新奇。
许老安人说是老安人,年纪并不算多大,她生长女的时候年纪还小,今年才四十出头的年纪。
她既能生出一对美貌的女儿,她本人自然也是个大美人,一眼看过去,与娘有六七分相似,尤其让阮扶雪惊讶的是,比起母亲,自己跟祖母长得更像。
但祖孙两人却如有天壤之别。
明明她们的眉眼是很相似,可是祖母看上去要英气多了,她像是一颗树,而不是需要攀附于别人的菟丝草。
阮扶雪一看就觉得憧憬,也觉得羞愧。
祖母与母亲都不是那等软弱无力的女子,怎的就生养出她这个废物呢?忒不争气。
祖母坐在她的床边,先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有些低热……大夫怎么说啊?”
娘亲回:“找了好几个大夫了,只说是娘胎里带出的虚弱,老一套话,得慢慢养,可一直也不见好,最近烧得愈发频繁了。”
阮扶雪心虚,都是因为她思虑过重。
但她实在是遏制不住自己去想如何救娘亲。
阮扶雪小声地说:“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
她自己清楚,她这会儿还死不了呢,就是再过十几年,她也活得好好的,病歪歪可就是不病死,最后还是她自己把自己给毒了才成功死掉,不然还死不掉。
话音未落就挨了娘亲的骂:“不要胡说。”
外祖母叹气说:“兴许是你把孩子养得太精细了,你看那些农人生孩子,摔打着长大,个个立得好好的,反而是捧在手心长大,平时脚都不沾泥土的,才容易生病。”
娘亲着急地说:“可芫芫生下来就又小又病,我怎么舍得?再说了,现在也来不及了。”
“怎么来不及?”外祖母说,“待她这次病好了,就多放她出去跑动,平日里别整日闷在屋子里,我这里还有几套强身健体的身法,像舞蹈一样的,教她练一练,舒展舒展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