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轩靠在车壁上,神思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问道:“我们这是要回大胜关吗?”
“嗯,我和你一起回去。”出城前沈独就和她商量过,她护送贺子轩回去,贾郎中在那里,说不定能在萧曼回来之前稳住他的身上的毒,而沈独则绕个圈子再暗中回到京城,做他未做完的事。
贺子轩眉眼含笑:“终于可以回家了,真好。”
回家两个让宋瑜瑾心头一酸。
自沈家出事至今五年多的时间,贺子轩都没有再回过大胜关,如今再次归去,却已是油尽灯枯之像,其中种种辛酸,谁人能知。
“贺大哥,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张伯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家。”
没说几句话,贺子轩又沉沉睡去,沈独驾着车,抿紧的双唇一直没有松开过。
未免人多事杂,宋渊催两人尽快上路,除了听夏,没有再安排仆人相随,所以赶车的事就交给了沈独。
他听力过人,自然也听到了他醒来后短暂的对话,心里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淹没,他身为人子,所以家仇不可不报,可贺子轩本没必要如此拼命,他却为此送了半条性命,连剩下的半条
,也如千钧系于一发,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
这些,本该是由他来承受的。
心里像是被灌了铅,沈独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马车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入夜的时候,他们在半道上的一家客栈落脚,早就等在这的几个护卫迎了上来,沈独把人交给他们,左丁右嘱,又去看了安顿好的贺子轩,才放心离开。
宋瑜瑾站在楼上的窗边,看着沈独的背影在夜色里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夫人,贺少爷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听夏端着空了的药碗走过来,眼神中带着忧虑,“我看贺少爷的样子,似乎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和七老八十的人一比,也不差什么了。
“他中了毒,我们正要回大胜关请贾郎中为他解毒,天一亮
我们就出发,尽量加快脚程,你去让小二多为我们准备一些碎米和瓦罐,路上总不能让他和我们一起啃干粮。”
宋瑜瑾没有多说其中的缘由,听夏也知道分寸,细心地照顾着贺子轩,天一亮,打扮成家仆的几个护卫就跟在马车后出发了,一行人日行夜赶,除了偶尔停下来为难以动弹的贺子轩熬点粥以外,几乎很少耽搁,急匆匆地朝着大胜关行进。
沈独离开以后,先是去找到了当年为先皇看病的太医的后人。
那家人偏安一隅,开了个小医馆,平静度日多年,冷不防有人找上门来询问旧事,也是一问三不知,根本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还是沈独使了点手段,才诈出老太医虽然被赐死,当举家逃亡时,曾留下一箱子书,让儿子务必好生看管。
太医的儿子最后把父亲多年前看病的手札找了出来交给他:“父亲的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当年他传信回来让一家老小速速离开京城,我们走的十分匆忙,许多家当都被弃了,只有这箱书,父亲让我原原本本地带走,不许有一丝错漏。我原以为这些医书是父亲要让我好生钻研,不辍了一身医术,可后来多
次翻看都只是一些寻常小病小痛的记载,便知道我会错了意。可我这么多年也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关窍,父亲让我保管好,定然有深意,现在,我能给你的也就这箱子书了,希望能帮到你。”
沈独大略翻看了一下,的确都是些寻常的医书,但也还是道谢,按照他们一家人的要求,为他们换了新的身份,送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带着医书回去慢慢研究。
医书上老太医用了不同深浅的笔墨做了批注,沈独把一整箱书都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老太医或许早就料到自己的下场,借用这些医术,说出了一些秘密。
他批注所用的墨色中,颜色清浅的墨迹最少,只出现在了一套论述伤寒的著作中,在书上只是零星圈了一些字眼,但若是顺着书的顺序一本本找下来,最后却连成了一段话。
“皇病重,密召沈与景,交至宝与景,以重任托之。臣恐命不久矣,故留讯,日后成败,且看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