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爸爸嫌恶地皱眉,推开她往外走。何妈妈哭着说:“你现在嫌我又老又丑了?外面自然有年轻漂亮的等着你!你也摸摸良心,这二十年你对不对得起我!”这就是何爸爸不肯回家的原因。不回家又催,电话里疑神疑鬼、说话含沙射影;一回到家又闹,哭哭啼啼、话语夹枪带棒,让他不得安宁。
何爸爸忽然想起夫妻二十来年经历的风风雨雨,他们曾经同舟共济、互相扶持…他脸上
闪过愧疚的神色,手握在门把上,一时僵住没有动。何妈妈见状,一头冲过来,撒泼道:“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看你走不走得了!”
何爸爸早已厌烦,叹气说:“素菲,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何苦来呢?”何妈妈哭倒在地,啜泣不已:“想当年我跟着你,你身无分文,我为这个家辛辛苦苦二十年、起早摸黑,哪里对不住你了?现在你发达了,却在外面养了狐狸精!你良心被狗吃了?怎么不遭天打雷劈呢?老天不长眼啊…”
何爸爸与何妈妈本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的婚。他们刚结婚时生活真是艰难啊,家徒四壁,好在他们一路同甘共苦地过来了…后来赶上国家改革开放的好政策,何爸爸便下海经商,何妈妈自然而然专职在家相夫教子。
想到这里,何爸爸忽然长叹一声,说:“素菲,你一直说我变了,说社会变化太快。其实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一直不变。你应该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跌倒在地的妻子,转身走了。
何妈妈凄凄凉凉地哭了半天,抬头看着对面穿衣镜里的女人,被吓了一跳,只见自己面目狰狞、鬼哭狼嚎,哪里还有人样?连自己看了都厌恶!她万念俱灰地想,自己这一生是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如初走到半路,忽然想起今天考试要用计算器,匆忙又折回来。一打开门,门口鞋子又散得到处都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父母可能出去溜达了,拿了计算器,推门要走时,又折回卫生间上厕所。
推开门一看,满地是血,一路蜿蜒着流出门缝…
高考完后,便是估分填志愿。许魔头发了志愿表,强调说:“这是正式的表格,一人一份,不允许涂改。大家看清楚代码再填上去,千万要仔细,众所周知,志愿甚至比高考还重要。大家落笔前,要慎之慎之再慎之…”
钟越频频向门口张望,大家都在,怎么何如初还不来?大家小心翼翼地填完志愿交了就走了。他一直等到所有人离去,还没见她来。纳闷地想,难道她提前填好交上去了?
他不好打电话去她家里问,于是同学聚会时,他便问韩张:“何如初今天怎么没来?”韩张低着头不说话。他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韩张好半天才回答:“她家里出事了,不会来了。”韩张因为顾及何如初的心情,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不希望别人知道。偶尔有人问起何如初,他只推说她在家呢。
那天晚上,众人尽情玩乐,通宵达旦,钟越闷闷地喝了不少啤酒。后来实在忍不住,打电话到何如初家时,一直都没有人接。高考完了,大家都如笼中放飞的鸟儿,迫不及待地
离开,顶多留个联系方式。钟越也回美溪去了,直到高考分数出来,学校隆重地请他回来拍照留念,他才回学校接受当地媒体的采访。
钟越以712分的高分成为整个上临市理科高考状元。零班有二十五人超过630分,考得最差的也有612分,远远超出重点线,只有一人例外,那便是何如初。钟越特意去问许魔头何如初的高考成绩,结果却吓了一大跳。
许魔头什么话都没说,给他看分数表。何如初那一栏写着:语文,128;数学,140;英语,131——依她平时的成绩,可算是超常发挥。可是理综那一栏,却用红笔填了个醒目的“0”。他不明白,抬头疑惑地看着许魔头。
许魔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她缺考。”
他后来也听说了何如初缺考的原因,并没有痛心疾首地感叹连连,只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钟越一直不知道她为什么缺考。韩张不肯说,许魔头自然也不会告诉他。毫无疑问,他被清华大学录取了,可是心情并不好。有观众看了电视台的专题报道,说:“这个男孩子,可谓是天之骄子,长得英俊,又是高考状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阳光少年,怎么电视上看起来落落寡欢、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啊?”便有人随口说:“肯定是电视采访闹的呗!
”
零班二十八个人,除去何如初,有三个上了清华大学,四个北京大学,两个人民大学,两个北师大,其他如复旦大学、浙江大学、交通大学、中山大学等耳熟能详的名校就不用说了。也有志愿没填好,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刷下来的,其他学校又看不上,于是复读。
韩张进了北大。韩校长家里登门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差点儿没把门槛踩烂了。韩张只在媒体上露过一次脸,再也不肯接受采访,跟着几个同学出门旅行去了。当记者问他考上北大有什么感想时,他低头想了想,看着镜头说:“我希望我的朋友能高兴。”
整整一个暑假,韩张没见过何如初。何如初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