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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第16页)

高致远却一把将她的手又拉了回去,坦然道:“老岳,建国,我和小华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岳芳英只觉眼前一黑,浑身僵直,一种莫名的东西鲠在喉头,内心不堪重创,一下晕倒在地。高建国连忙扑了上去。

岳芳英醒转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一睁眼,就看到满眼的白色,才明白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醒来,昨晚那些事情又纷至沓来,涌上心头,让她的情绪降到冰点,出发前的美好憧憬统统幻灭了。

恰好孙小华带了小米粥过来,岳芳英立马闭上眼,转身朝向了另一边。孙小华知道尴尬,放下东西就走了。

望着孙小华离开的背影在微微颤抖,高建国知道她哭了,他回过头对着母亲的后脑勺小心地说道:“妈,您心里要是不舒服,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这个结果我们都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十多年确实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不能怪我爸,都是我不好。”

岳芳英默默擦干眼泪,翻身坐了起来,面容坚毅地对儿子说:“建国,我没事了,你去办出院手续吧,我不想住在医院。北京已经没有我们的家了,咱们住酒店,别让你爸为难。”

高建国看出母亲已经下了决心,赶紧跟医生商量了一下,办好了手续,母子俩一同离开了医院。

刚刚出医院没几步,迎面就碰上了提着一袋水果的高致远。双方只有几米的距离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仅是一夜之间,夫妻俩再一次面对面,岳芳英的心情却跌到了谷底。

高致远的面色缓和了不少,他主动走到岳芳英面前,坦然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岳芳英没开口,倔强地扭过头去。

高致远的手温柔地抚在她的肩上,轻声说:“你恨我,我可以理解,只是不要怪小华,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听到丈夫替孙小华说话,岳芳英只感到剜心的疼痛,她明白自己和丈夫之间无论如何是无法挽回了。她昂起头,强忍心痛,对着儿子坚强地说:“建国,我们走。”

高建国满怀深意地看了父亲一眼,转身扶着母亲继续前行。

进了酒店的房间,高建国搀扶着母亲上了床,开始收拾起了行李。他将母子俩的随身衣物从包里拿出来,收拾整齐。收拾得差不多了,高建国转头一看,母亲根本没有躺下,只是靠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全然失去了以往坚毅果敢的风采。任由他怎么劝说,母亲总是自怨自艾。

母亲终于说累了,躺到床上休息了。高建国想到应该出去买点吃的,刚走到酒店大堂,他不禁停住了,前台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青年,看起来很像建军——这纯粹是直觉,其实这么多年了,高建军早就不是过去那个瘦弱的少年了。

大概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那个正在向服务员询问着什么的军人,突然转过头望向了自己——真是建军。兄弟二人四目相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兄弟俩第一次见面,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二人都极力地克制着内心的情感。兄弟俩红着眼眶,拥抱在了一起。

拉着弟弟来到了房间,高建国已经把大致的情况跟建军说过了。一进门,高建国就喜气洋洋地大声说道:“妈,您快看谁来了。”

好像母子连心一般,岳芳英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突然见到小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英武帅气的军人,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高建军站直了身子,豪气地喊了一声:“妈!”伴随着高建军的这一声“妈”,岳芳英的眼泪已止不住地流下来。她紧紧抱着建军,哭着道:“建军,妈终于见到你了。”

看到母亲和弟弟的拥抱,高建国开心地笑了。

“建军,你长大了,也成熟了,真不敢想象,这还是当年的建军吗?妈简直不敢认了。”岳芳英双眼直直地盯着建军,仿佛一眨眼他就会跑掉。她既为重逢感到喜悦,又因为这份歉疚而辛酸。

高建军语调平静地说道:“部队的生活确实磨炼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果没有这些年的战斗实践,今天我可能还是哥面前长不大的孩子。”

高建国从后面一拍弟弟的肩膀,笑着说道:“建军,能在部队磨炼是好事。看到你这么能干,可比当年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强多了,我真替你高兴。”

接下来,高建军专挑些部队里、军校里有趣的见闻跟母亲说,高建国也在一旁不停地哈哈大笑,让岳芳英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回到香港已经三天了,所有人都为高建国和岳芳英的归来感到高兴。生活似乎一如往常,但是在这波澜不惊的表象下,他们母子二人怀着各自的愧疚和伤痛,久久难以释怀。但是很快,岳芳英将内心的悲伤转化为工作的动力,全心投入了餐厅的经营中。

高建国的心事却没能这么快平复下来。一方面是他毕竟年轻,没有母亲阅历丰富;另一方面则是除了远在北京的父亲的事情外,还有一个同处香港的安慧让他满腹愁肠。妻子李佳欣很快察觉了高建国的异常,见他整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但每次问他,高建国都只是笑笑,说最近厂里业务忙。

李佳欣决定亲自到厂里去看看,真要是解决不了的难题,自己就去找爹地帮帮忙,即使不能全帮,也要让丈夫从目前的精神状态里走出来。她先到了厂长办公室,高建国不在,只好到助理办公室找阿雄。阿雄说最近是销售淡季,厂里事情不多,而且他也很少见到高建国来厂里。阿雄身边还有长得黑黑瘦瘦的人,好像叫阿灿,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李佳欣也没好意思再多问,只是客套几句便离开了。

当晚,高建国又是深夜才回来。李佳欣小心地嗅了嗅,他的衣服上并没有异味,没有香水味儿,也没有烟酒味儿,不该有的的确没有;但该有的工厂里的机油味、库房的胶水味也没有,说明今天高建国几乎没到过厂里;连厨房的油烟味也没有,表明今天他也没去饺子馆。那他到底干吗去了呢?

高建国回到家也没说什么,只是洗漱的时候哼着最近常在嘴边的旋律,不是流行乐,而是在真正音乐厅才能听到的那种西方音乐。上了床,高建国倒头便睡,很快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李佳欣躺在高建国的怀中,也渐渐进入恍惚的状态。

高建国突然动了一下,用手轻轻摸了摸妻子的头发。李佳欣一开始以为他是无意间碰到自己,后来发觉他是有意的试探。她决定继续装睡,还故意咽了咽口水。

高建国轻轻起身下了床,慢慢走出了卧室。李佳欣轻轻睁开眼,听着高建国走进了书房,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慢慢走到书房门口。她看到丈夫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本,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翻看着。看了一阵,高建国开始仰头望着窗外银色的月亮,显出满面愁容。佳欣在门口又盯了一阵,发觉高建国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她实在抵挡不住浓烈的倦意,又偷偷回到了卧室床上,一边想着丈夫,一边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高建国已经离开,桌上依然是做好的早餐。李佳欣睡眼惺忪地起床,吃了几口火腿煎蛋,喝了一口牛奶,突然想起了昨晚上丈夫的古怪举动。她立刻走进了书房,回忆了一下那个小本子的形状和大小,在抽屉里翻找,终于翻出了那个旧素描本,就是它。这好像也没啥特殊了,可能丈夫前一阵回了北京,想起一些往事吧!李佳欣本来悬着心放了下来。把本子放回抽屉之前,她随手翻了一下,不对,后面居然出现了新的画:安慧正在舞台上拉着小提琴。素描本从佳欣的手中滑落在地。回忆起这丈夫几天的古怪行为,她大致明白了什么……

经过一番调查,高建国已经知道了安慧的住处,所以他直接在大楼的入口守株待兔。今晚的演出散得比较早,11点半左右,安慧已经出现在视线中。门口的灯很亮,安慧一眼就看到了高建国,立刻停住了脚步。高建国三两步走过去,喊了声“安慧”。

安慧别过脸,叹了口气说:“高建国,我是不是说过,我不愿意再见到你?!”

高建国走到正对她的方向,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想要纠缠你,我只是请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补偿?”安慧抬起头,盯着高建国的脸说,“我不要你的补偿,你听明白了没有?我不想看见你就是不想跟你再扯上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苦苦相逼呢?”

高建国面露尴尬地说:“我、我没有逼你……”

“你有,你有!你逼着我回忆我们的过去,你逼着我回顾曾经所有的不堪,你逼着我承认我在你心中是多么的卑微。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本来一脸平静的安慧,突然瞪大了双眼,蹙起眉头,指着高建国,质问他的话像连珠炮一样。

高建国一把拉住安慧的肩头,劝道:“安慧,你不要这么激动,你听我说!”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高建国没有松开手,反而大声道:“打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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