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致远神色如常,平静道:“何先生,没关系,我去洗手间擦洗一下就好了。”海叔一边道歉,一边跟着高致远进了洗手间。
等着高致远用手帕擦拭过衣服上的油渍,又用清水洗去了脸上的污迹,海叔才笑着问道:“高先生,没事吧?”
高致远大方道:“何先生,没关系,已经洗好了。”
海叔凑上前在高致远耳边小声说道:“高先生,我想跟你聊几句,关于阿英的事,不知道你方便吗?”
高建国在包房里安慰着母亲,过了十来分钟,父亲和海叔回到包房。父亲一抬手说道:“今天虽然是家庭聚餐,但我自作主张,想请何先生也一起参加。”虽然有些意外,但高建国和岳芳英都没有反对。
高致远把海叔请到上座,举起酒杯说道:“何先生,建国叫你海叔,那我就跟着叫你阿海了?”
海叔爽朗道:“行!”
高致远继续说:“感谢你这些年照顾芳英和建国,谢谢!我先干为敬。”
高建国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站起来说道:“海叔,也敬你一杯!我们母子与您相识十多年了,感谢你不遗余力地帮助我和我妈,谢谢!”
海叔面露些许害羞的表情,一举杯,三人同时一饮而尽。高致远一边吃一边与海叔说笑着,两人好像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就成了老友一般。
海叔突然停筷道:“阿英,你怎么了?”
高致远转头一看,见岳芳英脸色苍白如纸,左手捂住胸口,拿筷子的右手僵住不动,额头上渐渐出现汗珠。他立刻问道:“老岳,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岳芳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摆摆手说:“没事儿,这两天酒楼忙,有点累罢了。”说着若无其事地吃了个饺子。
深夜,餐厅已经打烊。刚刚送走儿子的岳芳英独自走进后厨,将门反锁上。背倚房门,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怕哭泣声被还未走远的儿子听见,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从怀里打开一张全家照,看着照片上一家四口的照片,再一次泪流满面。
第二天,岳芳英还是跟往常一样大清早就来到餐厅。一进后厨,几个原本在议论着什么的员工看到她进来,都安静了下来,立刻散开,各自埋头去忙自己的事了。她以为是自己略显红肿的双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此也没有多在意。
突然,她看到厨房的餐台上有一大捧玫瑰花。她有些好奇,走过去看着红艳艳的玫瑰花。花簇中有一张白色的小卡片,上面写着:
to亲爱的阿英
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信息。岳芳英有些诧异,问了一下同学周围的员工,大家都说不知道,但眼神却是怪怪的。
岳芳英皱皱眉问道:“海叔呢?”
一个员工高声道:“海叔说今天有事,晚一点才能过来。”
岳芳英有些生气,让员工把花收起来,不能影响厨房工作。
一切如常,直到傍晚时分,岳芳英发觉有些不对,以往这时是厨房最繁忙的时段,大家都恨不得手脚并用,今天却根本没有单子进来。岳芳英走到大堂,却看到几个服务员忙着用彩带、气球来装饰天花板和柱子。
她叫住一个服务员问怎么回事,服务员说有位客人包下了整个酒楼,海叔特别交代过今晚就只接待这一桌客人。服务员说完笑嘻嘻地跑开了。岳芳英想了想,回到后厨坐下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岳芳英突然被一阵吵闹声惊醒,几个服务员围到身边跟她说客人指名要见她。虽然有些惊讶,但这种事情对岳芳英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她简单整理了衣服和帽子,走进了大堂。,!
br>高建国当然不愿意:“跃民,我不能那么做,只要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因为公司里有好多员工都是从以前那个厂一直跟我到现在,我对他们是有责任的。”
电话那头的丁跃民却有些不耐烦:“建国,要我说你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你现在都自顾不暇了,还管别人?我们现在一定要把公司的损失降到最低,握在自己手里的钱才是关键,别人的死活完全没有必要再管。”
高建国听完丁跃民这番话,以为丁跃民太过紧张,劝道:“跃民,我不能这么做。公司现在虽然是有难处,但是我总会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丁跃民眼中仿佛已经看见债主们的凶狠面孔,急切道:“建国,你这……你这是要闭着眼往火坑里跳啊!”
高建国继续安慰道:“跃民,其实你真的不需要这么悲观。”
“不是我悲观,我是实话实说,建国你要不卖公司的话,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在北京分公司所占的股份只是一点点,如果需要赔偿的话千万别牵扯到我啊,我可是穷得要命,赔不起这话我就先告诉你了啊!”丁跃民说话已经带着点哭腔,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跪下求高建国别把他搭进去。
内心总是如阳光般灿烂的高建国笑了笑,说道:“我把你看成是兄弟,本来也想让你们赚钱的,但是现在搞成这样子,我很抱歉,赔偿的事情我自己看着办,与你没关系。”他本以为说了这样的话,丁跃民会改变主意,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如释重负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先挂了啊!”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高建国才隐约感觉到,那些他视为兄弟的人已经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只有他还惦念着兄弟之间的情谊。人或许总是需要一些低谷的,高建国想着,或许只有在低谷当中才能看清楚那些变化,哪怕是自己不愿意去接受,但是事实终归已成事实。
几乎天天能接到追债电话的丁跃民,整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情急之下他又想起了那两个深圳的秃头金主。这一回安慧当然不愿意再来,丁跃民只有搬出了“高建国被供货商算计”和“安国庆可能在幕后捣鬼”这两根救命毫毛。安慧勉强帮了他这回,但丁跃民心中却更加痛苦,他彻底明白了,安慧心中始终只有高建国一个人。
三
三天后,国恒电子厂的会议室内,稀稀拉拉地坐了十来个人,左手边的是高建国为首的国恒员工,右边则是钱老板为首的几家主要供货商。几个供货商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时不时用眼神相互交流一下,都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默契地等待着高建国最后的妥协。先是得了永盛的那笔飞来横财,这次又能双倍价格卖材料给国恒,几位老板都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样开心。
渐渐的,几位供货商感觉氛围有些不对,因为高建国的表情也和他们一样悠闲,完全不像已经走投无路的样子,就连国恒的职员也很淡定。钱老板有些沉不住气,清咳两声发言道:“高老板,你不是说合同已经准备好了吗?可以开始了吧?”
高建国面露微笑,淡定道:“不急,我还有一个朋友要来。”说完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朝几位供货商一摊,招呼他们喝茶。几位供货商面面相觑,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茶水喝多了,有人已经有些坐立不安。
会议室的门开了,谢部长领着一位蓝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人到身前,高建国迅速起身,主动与中年男子握手,热情招呼道:“上官先生,您终于来了。”
这位迟来的上官先生微笑道:“不好意思,高老板,让你久等了。”一边说着话一边坐到了主席位子上。
几位供货商都紧张地盯住来客,钱老板按在椅子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高建国继续招呼上官先生:“应该的,上官先生是我的贵人,现在来得正是时候,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