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听了这话,姜茂山沉默良久。
他想起了太爷爷跟他讲过的往事。有一年赶上春荒,外地来的灾民就跟村里对上了。那些人打起架来可是不要命的,亏得村里团结一致才给扛了过去。否则,半个村子都被毁了。还有就是土匪,哪家起眼抢哪家,根本就不带商量的。
“爹,您看这事?”
“这个……”
姜长福又何尝不知?他六十好几了,经历的事情也多,就跟儿子说:“茂山啊,椿芽说得是这个理儿。咱村里好不了,咱也脱不了身,除非是躲到外面去,可出门也得花钱啊,再说那也不是个长法……”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去找保长。
临出门前,姜茂山把想说的话细细捋了一遍。他进了保长家,姜长贵正好在院里。听了这个建议,就唬着脸不高兴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茂山,你是咋想的?咋弄出这个念头来了?咱这边一向风调雨顺水草丰茂,瞧瞧就是民国二十七年的那场洪灾不也照常挺过来了?除了那些被水冲跑的,没听说过饿死人啊?咱还费那个劲干嘛?要说这事啊,甭说我不答应,就是咱村里也没人乐意啊?”
一席话,说得姜茂山是脸色发白。他耐着性子,跟保长讲道理。
“保长,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您瞧瞧打去年冬天开始地就旱着,到现在才下过几场雨?瞧瞧那麦苗稀稀拉拉的,都是缺水造成的……”
姜长贵虽然不做农活,可也知道今年缺雨。瞅着这旱情无缓和余地,夏粮减产是妥妥的。想着这个,他心里一动,就问道:“茂山,你跟我说说,这个是不是椿芽测算出来的?”
“呃……”
姜茂山本不想提自家闺女,可既然保长都问到了也不好否认。而姜保长这么一问,口气就软了不少。他想起了那年洪灾,如果不是椿芽只怕整个村子都要遭殃。这个小闺女一向不凡,现在发了神谕得遵从才是。看看老天爷一不高兴就闹得连年歉收,情况加剧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放缓了语气说道:“茂山,这事可不简单啊,容我再想想?”
“好,事不宜迟,还请保长大人和族里早作安排……”
姜茂山告辞出来后,松了口气。
心说,保长没有一口回绝,这事就有希望。
送走了姜茂山,姜长贵就回到屋里倚着床榻合计了一番。
如果以村里的名义修水渠、打旱井,各家各户平摊下去,轮到自己头上也花费不了几个。再说,就数他家和徐家地多,真修了水渠打了旱井自家收益是最多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姜长贵就下了决心。
他借着喝茶之机,把徐大户请了过来。徐大户叫徐明达,走南闯北,是个有眼光的。他思忖了片刻,就表示支持保长的决定。说起来,这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们两家。他和保长都是拿主意的,到时候旱井打在哪里?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有了徐大户的支持,这事就算成了一半。
接下来,姜长贵把村里的几个大户人家和头面人物都请了过来,聚在一起细细商量了一番。这几个人一向都听他的,他说啥就是啥,再说家家都想捞一点好处,又何乐而不为?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姜长贵派人去找李神婆透了点口风,要她想法子配合一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趁着天气晴好,让巡更的“咣咣”地敲着锣把村民都召集起来,到村公所开会。
村公所就在村东头的晒场上。
这是一片空场地,前面有一个高高的土台子,上面竖立着两根旗杆子,逢年过节时可以搭台子唱大戏,平日里可以晒晒玉米棒子,有事时村民们就聚在一起商量事儿。
看看人都到齐了,姜保长就上了台。
一席话下来,底下就炸开了锅。胆小的嘀嘀咕咕,一脸不情愿。那几个胆大的就大声嚷嚷着:“这劳民伤财的,净出些赖点子……”
姜保长皱着眉头,尚未发话。就在这时,人群里的李神婆突然发了威。
她盘腿坐在地上,尖着嗓子叨叨着:“天灵灵地灵灵,老天爷快快给个指示吧?”话音刚落,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她闭着眼睛浑身发抖,像有什么东西上了身一般。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尖着嗓子说:“大伙儿都应了吧?这是上天发出的神谕,要救咱村子呢……”
“这个……”
村民们是半信半疑,大部分人都不敢吭声了,那几个胆大的也哑了炮。要知道老天爷怪罪下来可了不得,这是谁都承受不起的。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好在出工出力的就不用再出钱了,那就跟着掏力气干活呗。苦的是那些无地的,这事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旱井就打在人家地里他们能有啥好处?
可保长说了,这出了井水各家各户都能使用。还有那水渠也是如此,只要把河水引上来了,以后就不愁浇地了,这总比自家抡着扁担下河挑水要省事吧?
姜茂山站在后面,不言不语。
他想,让李神婆抢了功劳也好,省得椿芽成了众人的靶子。她年纪还小,更没有当仙姑的打算,有人顶在前面正好能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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