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三万多吧,这几天还在不停的死……尸臭味都散不了,逼得朕不得不将卧病在床的宰相给送到别处安养。”
“那宋人呢?”
“什么?”
“宋人又死了多少?”合不勒一脸恳切与认真。“这一战,官家的大军死了多少?”
赵玖终于整个人警觉了起来,就好像一只一直慵懒颓丧的猫忽然弓起了身子一般:“你问这个干什么?”
“知道这个,俺就能大概知道要不要答应官家的这两个条件了。”合不勒依然很认真。
赵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等了一阵子,才平静告知:“当时死了八千多,这几天已经死的过万了……没有埋在这里,都在对岸一个高地上。”
“那官家怎么看死的这些部属呢?”合不勒继续认真来问。
这话同样引起了在场许多人的好奇。
而赵官家停顿了许久时间,才忽然正色开口: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就是说,死了这么多人,才铺开了一条大道……所以,道上又再多的杂草,朕也要走下去!而且还要把草给薅干净了!”
“这就是小王想知道的事情了。”合不勒终于点了点头:“这就是小王想知道的事情……小王愿意接受官家的两个条件!但也请官家答应小王一个小小要求。”
“哪来的胆……”
“讲来。”赵玖制止了几名下属的发作。
“若是小王没有再犯错,请官家也让东蒙古与西蒙古一样,父死子继……等小王替官家拿下中京道以后,让小王最小的儿子忽图剌接替小王……在这之前,就让忽图剌来给官家做侍卫。”合不勒咬牙相对。
“可以!”赵玖没有半点犹豫。“谁让俺巴孩没来呢?”
合不勒旋即再度叩首,身后甲士也适时放开了手。
赵玖旋即再去看左右:“今日可还有事?”
周围人一时无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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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好让官家知道,蒙古自然有河。”合不勒叉手立在那里,认认真真以对。“我们乞颜部就在斡难河周边游牧……不过,草原上的河都不如中原的河来的大,而且随时节变化的也多。”
“斡难河……乞颜部……孛儿只斤……合不勒。”赵玖状若有思,喟然以对,却似乎终于进入到了正题。“斡难河直接通着会宁府吧?”
“好让官家知道。”合不勒继续认真答道。“能从水路相通,但并不直接连着,斡难河往下就是哈拉穆河,哈啦穆河跟会宁府的混同江在更下游合二为一……不过这条路虽然在,却因为沿途凶险寒冷,没人敢走,从斡难河去会宁府,还是走临潢府那边快些。”
哈啦穆河与混同江都是黑龙江,只不过是上下游和南北流的名字不同罢了。
“原来如此,那合不勒汗当日去会宁府(哈尔滨一带)见金国老国主的时候,便是从临潢府那边去的了?”
“是。”
“既如此,朕有疑问。”
“官家请讲。”
“为什么汗王当日敢在金太宗跟前捋人家胡子,昨夜却在朕面前这么恭敬呢?”赵玖认真相询。
合不勒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说那些套话,而是诚实以对:
“因为我知道,金人只占了东蒙古诸部的东边和南边,根本够不着漠北和漠西,便是打起来,我们也能借着地利做应对,该躲躲,该战战……可官家这里,不止是打败了金人,要取下东边和南边,还拿住了西部蒙古,他们跟我们可是知根知底的……”
赵玖微微露笑,却并不言语,倒是在场的几名帅臣、军将冷笑了起来。
“除此之外,这一战后,忽儿札胡思汗得了那么多铁甲、器械,还有那么多财帛,怕是巴不得官家下令,趁机铲除了我们东部蒙古诸部,让克烈部一家独大……这就更加要小心了。”合不勒继续言道。“还有官家愿意跟我们做生意,部族里很多人都感激官家,不愿意跟官家作对的缘故。”
此言一出,在场真正懂得合不勒-东蒙古事务利害的人,立即便听懂了此人言语中的意思,却是笑声更甚。
便是赵官家也微微笑了起来:
“你看,你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而不等合不勒回应,赵玖却又在微微一笑后陡然严肃起来:“可若是这般聪明,那为何之前要在大同放走了讹鲁观呢?是觉得朕打不赢这一仗,还是觉得这一仗大宋便是赢了也没那么简单?所以你就可以趁机施为了?又或者是你觉得金人在,你还可以倚仗地理进退自如,而拿捏了西蒙古的朕一旦夺取中京道和临潢路,你们东蒙古就被三面捆缚住了……所以刻意放纵金人?”
“无论如何,小王都绝对没有刻意放纵敌军的意思。”早在赵官家说到讹鲁观之后,合不勒便再度当场下跪,于赵官家身前叩首。“当日在大同,真的是金人逃窜太快,而前锋诸部不识地形……况且,前锋那些塔塔尔人我也让俺巴孩处置了。”
“那又如何呢?”赵玖感慨以对。“合不勒……我们中原有句俗语,说是要定一个人功过,不能去猜度他在想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这件事情,固然无人能证明你们存了歹意,可最终也无人能证明你们的清白。而无论如何,到最后就是,你部不光没有及时参战,还逼得朕在大同又放下了部队做监视,直接使得之前一战,朕少了数万之众在侧……这总是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