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传经叹道:“世家有世家的本事,殿下万莫小觑,这半个月来,世家先后拜见了这十余位皇子,在我们的劝说下,皇子们大多将土地归还了,至于他们损失的银钱,各大世家主动帮他们贴补了一些,此事便算作罢。”
顾青好奇地道:“他们肯听世家的话,心甘情愿地退还土地?”
谢传经坦然道:“在长安城,世家只能对皇子毕恭毕敬,但出了长安城,皇子的势力不如世家。”
顾青恍然。
谢传经又道:“更何况,我们还请出了郡王殿下的旗号,告诉那些皇子,此事是顾郡王亲自过问,并雷霆大怒,诸皇子不敢不还。”
顾青大笑:“我的旗号能震住这些无法无天的皇子?”
谢传经正色道:“殿下不可妄自菲薄,如今就连大唐天子亦要畏惧殿下七分,那些皇子何来胆子敢与殿下相抗?他们皆是识时务之人,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若触怒了殿下,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如此说来,关中河南被他们圈占的土地都还了?”
谢传经犹豫了一下,道:“大多归还,唯独……唯独永王李璘死活不肯还,安禄山谋逆后,李璘被授遥领山南,江西,岭南,黔中四道节度使,虽说是遥领,可气焰却颇为嚣张,我等劝说数次,最后被他下令驱赶出去……”
顾青皱起了眉:“永王李璘?”
依稀记得此人跟李白有些干系,前世的历史里,安史之乱爆发后,李白满怀报国之心欲投军报效国家,结果这醉鬼稀里糊涂进了永王李璘的军队,然后稀里糊涂被牵进了谋反案,幸好涉案不深,流放几年后便被大赦了,大赦之后回京的路上,李白写下了那首小学生必背七绝,“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谢传经补充道:“永王李璘占山南道邓州,唐州,襄州土地逾数万顷,一丝一毫都不肯归还。”
顾青笑得有些瘆人:“李璘,好的,回长安后我亲自拜会他,求他归还土地。”,!
青忍不住道:“你不揍他?”
李剑九眼眉地垂,轻声道:“他的嘴向来贱得很,我已习惯了,揍他不急,待他伤好再揍。”
顾青不怀好意地煽风点火:“我和冯羽皆是农户人家出身,农户人家养了畜生通常是要骟掉的,骟了以后畜生便乖巧听话了,弟妹考虑考虑……”
…………
冯羽醒来,顾青卸下了一桩心事,于是下令安西军回师长安。
大军有条不紊地渡过黄河,在洛阳城外扎营时,各大世家在大营外求见。
世家如今与顾青算是利益同盟,双方谈不上交情,只是有着共同的利益追求。
顾青当即在帅帐接见了各大世家子弟代表。
为首的人姓谢,名叫谢传经,是陈郡谢氏族长谢魁之子。
谢传经带了许多世家子弟入营,这些世家横跨大唐的南北,各居其地,每个世家在当地都有着深远隆厚的影响,诗书传世,宗亲治民,当地百姓对他们非常信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些世家往往代表着民心。
顾青与各大世家合作,陈郡谢氏是双方的牵线人,自然当仁不让地以首领自居。
入帅帐,世家子弟纷纷朝顾青见礼。
世家就是世家,涵养气度果真不一样,就连行礼也是规规矩矩的周制大礼,双手平举,顶额而拜,行礼时表情端庄且严肃,如同祭天。
古人尤其是世家,对“礼乐”二字非常在意,他们继承了先秦的思想,在礼乐方面是半点都不能马虎的,一丝一毫每个细微的动作都要到位,否则便是对人不敬,对天地不敬,是大忌讳。
顾青有些自惭,不知道怎样还礼才算合格,没文化的人就算行个礼都学不会。
幸好世家子弟不敢怪罪顾青的礼节问题,顾青于是草草行了个叉手礼便算对付过去了。
“关陇山东,河南河北,南北各大世家共贺郡王殿下平定叛乱,敌酋授首,从此天下太平,郡王殿下功高至伟,名垂青史,世家为郡王殿下贺。”谢传经大声道。
顾青笑道:“还要多谢各大世家鼎力相助,为我在民间制造舆论,迷惑史思明,促成我安西军对其合围,方有此胜。”
谢传经笑道:“殿下言重矣,我等世家不过是锦上添花,略尽绵薄而已,就算没有我们帮忙,安西军剿灭叛军还不是易如反掌,‘天下无敌’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顾青仍然微笑,心里有些不耐,这番你来我去的彩虹屁何时才是尽头?
谢传经倒也是个心窍玲珑之人,见顾青的笑容有些敷衍,于是赶紧说起了正事:“郡王殿下,如今叛乱已平,郡王在朝野间的恶名我们世家会马上将其扭转过来,正是正,邪是邪,朝野很快有公论。”
顾青含笑道:“世家能帮我洗白?”
谢传经一愣:“‘洗白’?呃,这词儿倒是新鲜,没错,就是洗白。万民愚昧,听风便是雨,各大世家在民间威望颇高,民众对世家还是颇为信服的,我们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
顾青笑容不变,心中却对世家越来越警惕。
合作是合作,但不可否认,世家也是个祸患,如今大家是同盟,一致对外时自然顺风顺水,若有朝一日自己与世家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世家也会用同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对这些心怀祸胎又有本事的人,不能不防。
谢传经又道:“前日听长安的族姐说,郡王殿下要考验咱们世家,欲查出趁战乱在河南关中大肆圈占土地的权贵,此人我们已查出来了,准确的说,不止一人,而是一伙人……”
顾青扬了扬眉,道:“哦?是谁?”